符材堂依舊人聲嘈雜,雲舒踏入門檻時,刻意把氣息放穩。
她剛經歷一場堵截,掌心還殘留着灼燙的餘溫,心裏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光靠一兩張符不夠,她必須在下一輪前把“底牌”堆起來。
她直奔符紙貨架。
低品符紙一疊十張,一塊下品靈石。她摸了摸錢袋——空空如也。
掌櫃抬眼,見她又來,不耐煩道:“外門的,又來看?不買別擋道。”
雲舒沒理會,目光掃過櫃台角落的回收簍。那是弟子們拿來典當或回收的殘符、廢符紙、斷符筆,堆得亂七八糟,通常不值錢。
她走過去蹲下翻找,很快翻出幾張只畫了一半符紋的廢符紙——符紙本身沒壞,只是符紋畫錯了。對普通符修來說是廢品,對她來說卻是“練手紙”。
“這些怎麼賣?”雲舒問。
掌櫃嗤笑:“你要就拿走,別占我地方。”
雲舒把廢符紙收進懷裏,又翻到一小截斷裂的符筆尖,材質竟是靈竹,比雞毛杆強得多。她不動聲色也收了起來。
正準備離開,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姑娘,你翻得挺細啊。”
雲舒回頭,看見一個駝背老者坐在角落,穿着洗得發白的雜役服,手裏拿着一串木珠,像在打瞌睡。可他的眼睛卻亮得不正常,像藏着兩盞燈。
雲舒心裏一凜,這老者的氣息很怪——明明像個雜役,卻給她一種“深不見底”的感覺。
她拱手:“弟子雲舒,外門符修。只是缺符紙,撿些廢紙練手。”
老者笑了笑,露出一口黃牙:“練手好啊。符修不怕窮,就怕手生。”
他頓了頓,像是隨口一提:“你這手,畫出來的符紋很淨。可你現在缺的不是手,是紙。”
雲舒眼神微凝:“前輩指教。”
老者指了指符材堂後牆的一塊舊木牌,木牌上刻着“秘境采買處”,字跡都快磨平了。
“符術大賽前三名能進符宗秘境,這誰都知道。”老者聲音壓得很低,“但外門弟子就算進了秘境,也容易被人搶。你若想活着帶東西出來,得先知道秘境裏真正值錢的是什麼。”
雲舒心跳加快:“請前輩明示。”
老者伸出兩手指:“第一,靈墨。第二,靈紙。”
“靈墨我知道。”雲舒道,“可靈紙……秘境裏也產紙?”
老者笑得更像在賣關子:“不是產紙,是產‘紙骨’。有一種樹,樹皮薄如蟬翼,纖維卻韌得像金線。拿回來浸靈水、壓千錘,出來的就是上品符紙的底子。你若能弄到一塊‘紙骨皮’,出去換一匣上品符紙都夠。”
雲舒呼吸一滯。
上品符紙……她夢寐以求的東西,竟然能從秘境裏“自己造”。
老者又補了一句:“不過那地方,有人守着。守的不是妖獸,是人。”
雲舒抬眼:“前輩指的是……”
老者沒明說,只輕輕敲了敲桌面:“你最近得罪的人,不止一個吧?有人想你死在秘境裏,死得像個意外。”
雲舒的後背瞬間起了一層寒意。
她想到林子墨,也想到周管事。
她壓下情緒,拱手道:“弟子明白。多謝前輩提醒。”
老者擺擺手:“我只是看你手穩,可惜了。去吧。記住,進秘境別先搶寶,先保命。符修活着,才有符。”
雲舒轉身離開符材堂,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身後掌櫃低聲罵:“老瘋子又在胡說八道。”
雲舒卻沒把那老者當瘋子。
因爲黑玉墜子在她口微微發熱——那是“提醒危險”的熱。
她走出符材堂,刻意繞了一條人多的路回外門。路上,她果然看見兩名外門弟子在遠處探頭探腦,像是在盯梢。
雲舒心裏冷笑,面上卻裝作沒發現,直接回了破屋。
她關上門,立刻把門窗用桌椅頂住,隨後取出黑玉墜子放在桌上。
玉墜子安靜地躺着,像一塊普通黑石。
雲舒盯着它,聲音很輕:“你能‘看見’符紋弱點,也能幫我補全符紋……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麼?”
玉墜子沒有回應。
但下一刻,雲舒的指尖無意間劃過玉墜表面,竟摸到一絲極細的紋路,像符紋,又像某種古老的刻痕。
她心頭一動,立刻取來清水,把玉墜子洗淨,再用朱砂在桌上輕輕一拓。
朱砂拓出的紋路很淺,卻能看出一個模糊的輪廓——像一個“符陣”的一角。
雲舒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
這不是普通的靈寶紋路,這像是某種“符器核心”的陣圖殘片。
她忽然明白,自己可能撿到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而秘密,往往意味着身之禍。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聲音客氣得過分:“雲舒師妹在嗎?周管事有請,說是要給你發‘下一輪的參賽補助’。”
雲舒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補助?
她想起老者那句“死得像個意外”。
她緩緩把黑玉墜子貼身收好,右手握住雞毛符筆,左手摸向腰間那幾張廢符紙。
“請進。”她聲音平靜,卻像一把收在鞘裏的刀。
門被推開,周管事那張刻薄的臉探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兩名外門執事。
周管事笑得“和善”:“雲舒師妹,恭喜你進了初賽。宗門體恤外門弟子不易,特批了一點補助……你出來拿一下吧。”
雲舒看着他,忽然問:“周師兄,補助是在屋裏拿,還是在屋外拿?”
周管事的笑僵了一瞬,隨即更“和善”了:“自然是屋外。執事師兄都在呢,怕什麼?”
雲舒也笑了笑:“我怕的不是執事師兄。”
她抬眼,目光像針一樣落在周管事臉上:“我怕的是——有人想我‘意外’死在秘境前。”
周管事的瞳孔微微一縮。
空氣,瞬間繃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