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建國是被衆人的唾沫星子給噴回去的。
他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窩囊氣。
以前他是後勤科長,手裏捏着物資分配的大權,大院裏誰見了他不得遞煙、賠個笑臉?
可現在,牆倒衆人推。
尤其是當這堵牆試圖去撞一塊大家都喜歡的“蜜糖”時,推牆的人就更多了。
“什麼東西!自己一身,還想往人家小姑娘身上潑髒水!”
“就是,以後少搭理這家人,晦氣!”
看着馬建國灰溜溜地關上門,樓道裏響起了一陣哄笑聲。
姜苒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得意。
她依舊是一副謙遜、感激的模樣,對着幫她說話的鄰居們連連鞠躬。
“謝謝趙老師,謝謝王嬸子,謝謝大家。”
她的眼眶微紅,聲音有些哽咽,“要不是大家夥兒信任我,我今天真是有嘴都說不清了。”
這一招以退爲進,更是讓大家心疼壞了。
“傻孩子,謝什麼!”
王大嬸拉着她的手,一臉慈愛,“咱們大院雖然人多嘴雜,但大家心裏都有杆秤。誰好誰壞,分得清!”
“對!苒苒啊,以後這就是你娘家,有事兒盡管吱聲!”
經此一役,姜苒徹底在大院裏站穩了腳跟。
不僅洗清了之前的謠言,還建立起了一個堅固的“護城河”。
只要她還能種出那種神奇的蔬菜,只要她還願意時不時地給大家一點甜頭,這層關系就會牢不可破。
接下來的幾天,大院裏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姜家門口,成了最熱鬧的地方。
以前大家見了姜苒都繞道走,現在呢?
“苒苒啊,這是嬸子剛納的鞋底,給你做雙布鞋,你試試合不合腳?”
“小姜啊,這是我家那口子從鄉下帶回來的土雞蛋,給你補補身子。”
“姜苒姐姐,這是我抓的蛐蛐,送給你!”
鄰居們變着法兒地來示好,雖然沒人明說,但眼神裏都透着同一個意思:
那蘿卜白菜,還有嗎?
姜苒自然明白其中的門道。
她沒有吝嗇,但也絕不泛濫。
她深知“升米恩,鬥米仇”的道理。
如果給得太容易,大家就會覺得理所當然,甚至會嫌給得少。
所以,她制定了一套策略。
她把空間裏的蔬菜分成了三六九等。
最頂級的,留着自己吃和備用。
中等的,偶爾拿出來作爲“回禮”,送給那些真心對她好、或者有利用價值的人,比如趙老師、王大嬸。
至於普通的,她會借口“地裏剛長出來一點”,在大家都在場的時候,象征性地分一分,雨露均沾。
這種若即若離、飢餓營銷的手段,反而把大家的胃口吊得足足的。
大家都以能吃到姜苒送的菜爲榮,誰要是沒收到,那肯定得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哪裏得罪了這尊“小”。
而馬家,則徹底成了大院裏的一座孤島。
劉翠芬的臉消腫了,但她不敢出門。
只要一出門,就能感覺到背後那些指指點點和嘲諷的目光。
馬建國更是整天借酒消愁,喝醉了就在家裏砸東西、罵老婆。
“啪!”
又是一個酒瓶子摔碎的聲音從馬家傳出來。
緊接着是劉翠芬壓抑的哭聲。
樓道裏,正在擇菜的幾個大媽對視一眼,臉上滿是鄙夷。
“聽聽,又喝上了。”
“這老馬算是廢了,以前看着人模狗樣的,現在咋成這德行了?”
“這就叫惡人自有天收!你看人家姜苒,子過得紅紅火火,聽說連旅長夫人都誇她懂事呢!”
姜苒正坐在窗前,聽着外面的議論聲,手裏拿着一本《數理化自學叢書》。
這是她托趙老師從廢品站淘回來的。
雖然現在還沒恢復高考,但她知道,那一天不遠了。
種田、鬥極品只是手段,她的目標是更廣闊的天地。
就在這時,門被輕輕敲響了。
很有禮貌的三聲。
姜苒放下書,走過去開門。
門外站着的,是一個穿着深藍色列寧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中年婦女。
她手裏提着一網兜水果罐頭,臉上帶着和煦的笑容。
姜苒眼神微閃。
這人她認識,是軍區服務社的主任,姓周。
也是這個大院裏,除了霍廷之外,最有實權的人物之一。
“周主任?”姜苒故作驚訝,“您怎麼來了?”
“小姜啊,沒打擾你學習吧?”
周主任笑眯眯地走進來,把罐頭放在桌上,眼神卻不經意地掃過桌上那個裝着半個蘿卜的水盤。
那蘿卜切面水潤,散發着誘人的清香。
周主任咽了下口水,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她拉着姜苒的手坐下,壓低了聲音,“聽說……你這兒種出了不少好菜?連老趙那種老古板吃了都贊不絕口?”
姜苒心裏一動。
來了。
如果說之前的鄰居只是小打小鬧的“散戶”,那麼眼前這位,就是能幫她打開銷路、甚至把這些蔬菜變成真金白銀和政治資本的“大客戶”。
她微微一笑,眼神清澈而真誠。
“周姨,您要是喜歡,我這就去給您拔兩最好的。不過……”
她話鋒一轉,聲音裏帶了一絲恰到好處的羞澀和試探。
“我這地裏長得實在太快,我一個人也吃不完,正發愁爛在地裏可惜了呢。您是服務社的主任,見多識廣,能不能給我出個主意?”
周主任眼睛一亮。
這哪裏是求主意,這是送上門的業績啊!
“哎喲,你這孩子,跟姨還客氣什麼!”
周主任拍了拍她的手,意味深長地說道,“只要東西好,咱們服務社,那是多多益善!而且,絕對不會讓你吃虧!”
姜苒嘴角的笑意加深。
這一局,她不僅贏了人心,還要贏下這第一桶金。
至於馬家?
誰還記得那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