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暖陽透過敞開的窗櫺,斜斜地打在胡楊半蹲着的脊背上,將灰塵漂浮的軌跡勾勒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他僵在那裏,像一尊被時光定格的石像,只有胸膛在劇烈地起伏,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隨身聽裏,那個稚嫩、跑調、帶着奶氣卻認真得近乎執拗的童聲,還在吱呀作響的磁帶摩擦聲中,磕磕絆絆地唱着:
“這…裏的…春天…最…美麗……”
每一個模糊的音節,都像一把生鏽的鑰匙,狠狠捅進他記憶深處那扇塵封的門!眼前仿佛炸開一片刺目的白光,瞬間將他拽回了那個狹窄擁擠、彌漫着劣質粉筆灰味道的舊禮堂——
小小的他,穿着洗得發白的藍色校服,站在用課桌拼湊的簡陋舞台上。腳下是咯吱作響的木板,頭頂是幾盞搖晃的、光線昏黃的白熾燈。台下黑壓壓一片,是模糊不清的人臉和嗡嗡的低語。手裏握着的塑料話筒冰涼、滑膩,手心全是汗。
“小…小燕子…穿花衣…” 他張開嘴,聲音因爲緊張而發顫,細弱得像蚊子哼哼。台下傳來幾聲壓抑的嗤笑。他臉騰地燒了起來,手指死死摳住話筒,指甲掐進廉價的塑料裏。
忘詞了!大腦一片空白!那句“年年春天來這裏”像卡在喉嚨裏的魚刺,怎麼也吐不出來!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他急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小小的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就在這時,他看到了台下前排——
母親胡文慧坐在一群陌生的家長中間,背脊挺得筆直,雙手緊緊攥着放在膝蓋上,指甲深深陷進肉裏。她的臉因爲緊張而繃緊,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但那雙眼睛,卻像黑暗中的兩盞燈,死死地、一眨不眨地、帶着一種近乎燃燒的灼熱,釘在他身上!
那目光裏沒有嘲笑,沒有催促,只有一種孤注一擲的、近乎悲壯的期盼!像溺水的人死死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一股莫名的、混雜着委屈、倔強和不甘的熱流猛地沖上頭頂!他狠狠咬住下唇,把眼淚憋了回去!喉嚨裏發出一聲自己都聽不清的嗚咽,幾乎是憑着本能,對着那冰涼的話筒,用盡全身力氣吼了出來:
“年!年!春!天!來!這!裏——!!!”
聲音劈了叉,又尖又銳,帶着破音的嘶啞,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貓發出的慘叫!台下瞬間爆發出更大的哄笑聲!
小胡楊的臉紅得像要滴血,巨大的羞恥感讓他恨不得立刻鑽到地縫裏去!他死死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台下,只聽到自己粗重的喘息聲和台下刺耳的哄笑。完了…搞砸了…給媽媽丟臉了……
就在這時,一個極其清晰、如同冰凌碎裂般的聲音,穿透了哄笑的噪音,精準地刺入他的耳膜:
“好——!”
是母親的聲音!只有一個字,卻帶着一種斬釘截鐵的、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喊出來的!
哄笑聲詭異地頓了一下。
小胡楊猛地睜開眼睛!
他看到母親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瘦削的身體因爲激動而微微發抖,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像燃燒的炭火!她甚至不顧周圍人詫異的目光,用力地、一下一下地鼓起掌來!掌聲並不響亮,甚至有些笨拙,但在那片哄笑和尷尬的寂靜中,卻如同驚雷!
“好!” 她又喊了一聲,聲音嘶啞,卻充滿了巨大的肯定和一種近乎蠻橫的守護!
那掌聲,那嘶啞的“好”字,像一道微弱卻堅定的電流,瞬間擊中了小胡楊瀕臨崩潰的神經!一股巨大的委屈和隨之而來的、更加洶涌的倔強猛地沖垮了堤壩!他不管不顧了!他瞪着台下,無視那些還在竊笑的臉,握緊那個冰涼的話筒,用他那劈了叉的、帶着哭腔的、卻異常執拗的童聲,不管節奏,不顧調子,幾乎是吼叫着,把剩下的歌詞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我!問!燕!子!你!爲!啥!來——!燕!子!說——!這!裏!的!春!天!最!美!麗——!!!”
最後一個“麗”字拖得長長的,帶着破音的尾韻,在禮堂尷尬的空氣中回蕩。
哄笑聲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寂靜。只有母親那笨拙而執拗的掌聲,還在一下,一下,孤單而倔強地響着。
“好!唱得好!” 評委席上,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師大概是出於同情和鼓勵,也跟着稀稀拉拉地鼓起掌來。
最終,他得了一個小小的、鍍金漆都剝落了大半的三等獎獎杯。他捧着那個冰冷的、粗糙的獎杯,低着頭,不敢看任何人,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燙。母親走過來,蹲下身,什麼也沒說,只是用她那雙因爲常年接觸藥材而有些粗糙的手,用力地、緊緊地抱住了他。她的身體也在微微發抖,懷裏傳來一股淡淡的、苦澀的中藥味,還有…一種他當時無法理解的、溼熱的液體,滴落在他滾燙的脖子上。
……
“滋啦……滋啦……”
隨身聽裏,磁帶走到了盡頭,發出空洞的摩擦聲。那稚嫩、倔強、帶着破音和哭腔的童聲戛然而止。
胡楊依舊半蹲在紙箱旁,保持着那個僵硬的姿勢。窗外的陽光暖融融地照在他身上,他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冰冷的汗珠順着鬢角滑落,滴在地板上,洇開一個小小的深色圓點。他死死攥着那盤老舊的磁帶,指關節因爲用力而泛白,塑料外殼幾乎要被他捏碎!
喉結下方,那股被喚醒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清涼感早已消失。但系統面板裏,【堅韌(微弱)】的淡金色盾牌圖標旁邊,那行“檢測到微弱‘純淨’聲骸共鳴…”的提示文字,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印在他的意識裏!
純淨聲骸…不是來自外物…是來自自身!來自那個被遺忘在時光角落裏、在哄笑和羞恥中、在母親孤注一擲的守護掌聲裏,用盡全力吼出破音的小小身影!
那聲音稚嫩、笨拙、甚至難聽。但它蘊含的,是什麼?
是面對恐懼時,強撐着不肯掉下的眼淚?
是巨大羞恥下,被母親一聲“好”點燃的、不顧一切的倔強?
是明知會出醜、會丟臉,卻依舊梗着脖子、吼破喉嚨也要唱完的…孤勇?
那是一種…未經世事污染、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真”與“勇”!
“純淨”…原來不是技巧的完美,不是音色的無瑕,而是那份在塵埃裏也要開花的、不管不顧的赤誠!
“呼——”
胡楊猛地吸了一口氣,那氣流刮過依舊幹澀的喉嚨,帶來一陣劇烈的嗆咳!他鬆開幾乎要捏碎的磁帶,身體因爲長時間的僵硬和情緒的劇烈沖擊而失去平衡,向後跌坐在地板上,背脊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牆壁上。
“咳咳…咳咳咳…” 他蜷縮着身體,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這一次,不是因爲用嗓過度,而是因爲那段被強行撕開的、帶着血痂的童年記憶,和其中蘊含的巨大情感洪流!
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牆角那個沉默的舊書架,那個承載了他搏命嘶吼的“壁櫥”。又低頭看向手中那盤廉價粗糙的磁帶。前世二十五歲、用技巧和話術在聲音的泥潭裏摸爬滾打、最終聲帶盡毀的“燃燼”,與眼前這個六歲時在哄笑中倔強破音的“胡楊”,兩個身影在腦海中瘋狂重疊、撕扯!
他以爲重生是帶着滿級技能回來碾壓。他以爲系統是金手指,是捷徑。他以爲“聲骸”是外物,是裝備。
原來…真正的寶藏,一直埋在自己身體裏。埋在那份被遺忘的、最笨拙也最滾燙的初心之下!
“呵…呵呵…” 嘶啞的、帶着淚意的低笑聲從他喉嚨深處滾出來,在安靜的客廳裏顯得格外詭異。他抬起手,用袖子狠狠抹去眼角溢出的、不知是嗆咳還是別的什麼東西的液體。
就在這時,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響起。
胡楊像受驚的兔子,猛地將手中的磁帶塞回紙箱深處,胡亂地用雜物蓋住,掙扎着想從地上爬起來。
門開了。胡小棠背着書包走了進來,手裏還拎着一個超市的塑料袋,裏面裝着新鮮的蔬菜和一小塊排骨。她平靜的目光掃過客廳,精準地落在跌坐在地板上、臉色蒼白、眼眶發紅、明顯剛剛經歷過劇烈情緒波動的哥哥身上。
她的視線,在他狼狽的姿態、泛紅的眼眶、以及牆角那個被匆忙掩蓋的舊紙箱上停留了一瞬。空氣中似乎還殘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劣質磁帶摩擦的“滋啦”餘韻。
胡小棠什麼也沒問。她像沒看到胡楊的狼狽,徑直走到餐桌旁,放下書包和塑料袋。然後,她拿起桌上那個印着卡通兔子的保溫杯——那是胡楊直播後隨手放在那裏的。
她走到廚房,擰開水龍頭。譁譁的水流聲響起。過了一會兒,她拿着重新灌滿溫水的保溫杯走了出來,走到依舊坐在地上、有些失魂落魄的胡楊面前,將杯子遞給他。
“水。”她的聲音沒什麼起伏,目光卻平靜地落在他依舊帶着淚痕的臉上,“潤喉。比藥湯快。”
胡楊怔怔地抬起頭,看着妹妹那雙清澈得能映出自己影子的眼睛。那眼神裏沒有探究,沒有憐憫,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和…一絲難以察覺的、了然於胸的篤定?仿佛她早已穿透了時光的塵埃,看到了牆角紙箱深處那個在哄笑中倔強破音的小小身影。
他顫抖着手,接過溫熱的保溫杯。杯壁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帶着一種奇異的、安定的力量。他擰開蓋子,仰頭,咕咚咕咚灌下大半杯溫水。清涼的水流沖刷過幹澀刺痛的喉管,也仿佛暫時澆熄了心底那團翻騰的、滾燙的火焰。
胡小棠不再看他,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走到門口時,她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回頭,聲音依舊平淡無波:
“爸今天在康復室,抓着扶手,自己站了十秒鍾。”
“媽哭了。”
“劉主任說,是奇跡的苗頭。”
說完,她推開門走了進去,輕輕關上。
胡楊握着溫熱的保溫杯,背靠着冰冷的牆壁,坐在地板上。窗外的陽光依舊暖融融地灑進來。樓下孩童的嬉笑聲乘着風飄上來,清脆,鮮活。
父親…站了十秒鍾…媽哭了…奇跡的苗頭…
喉結下方,那片被“純淨”聲骸短暫滋養過的區域,似乎還殘留着一絲極淡的、溫潤的餘韻。
他低下頭,看着自己攤開的、因爲常年握筆和最近頻繁調試設備而略顯粗糙的掌心。
那上面,仿佛還殘留着六歲時,緊握着廉價塑料話筒的冰涼觸感,和母親那雙粗糙卻無比用力地擁抱他時、滴落在他頸間的、滾燙的淚水。
一個聲音,帶着初生般的微顫和一種全新的、沉甸甸的力量,在他心底悄然響起:
“燃燼…也許…該重新認識一下…那個在塵埃裏…也要吼破喉嚨的…胡楊了。”
初秋的暖陽穿透窗簾,在胡楊腳邊投下狹長的光斑。他背靠冰冷的牆壁坐在地板上,指腹無意識地摩挲着保溫杯溫熱的杯壁。喉間殘留的辛辣藥味已被溫水沖淡,但心底那片被童年聲骸撕開的驚濤駭浪,仍在無聲奔涌。
隨身聽裏那個稚嫩、跑調、帶着哭腔的童聲,像一把生鏽的鑰匙,捅開了記憶深處最沉重的門。六歲的自己,在哄笑和羞恥中緊握廉價話筒,被母親一聲孤注一擲的“好!”點燃倔強,吼破喉嚨也要唱完的孤勇……那不是技巧,是生命最原始的“真”與“勇”。
系統提示的【純淨】聲骸,竟源自於此!
喉結下方那片被短暫滋養過的區域,殘留着一絲溫潤的餘韻。他攤開掌心,仿佛還能觸到當年塑料話筒的冰涼,和母親擁抱他時滴落頸間的滾燙淚水。前世二十五歲在聲音泥潭裏打滾、最終聲帶盡毀的“燃燼”,與那個在塵埃裏也要開花的“胡楊”,在腦海中瘋狂撕扯、重疊。
“哥?”胡小棠平靜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恍惚。她不知何時已站在房門口,手裏拿着一個裝藥的塑料袋,“媽電話,爸的免疫球蛋白下午加一支,錢不夠了。”她把袋子放在桌上,目光掃過他泛紅的眼眶和牆角那個被匆忙掩蓋的舊紙箱,沒有追問,只補充道,“張阿姨說,這藥對神經修復很關鍵,不能斷。”
胡楊的心猛地一沉。加藥!又是錢!直播間穩步增長的收益像細流,卻永遠追不上醫院這張吞噬現金的巨口。喉嚨深處那點被“純淨”滋養的舒緩瞬間被現實的冰冷壓垮,幹澀的刺痛感再次隱隱泛起。
他掙扎着站起身,啞聲道:“知道了,我處理。” 目光投向角落那個沉默的書架堡壘。陽光下的短暫安寧被撕碎,他必須再次鑽進那個悶熱的蒸籠,用聲音去換藥,去換父親站起來的“十秒鍾”。
……
下午三點。書架門在身後沉重合攏。悶熱、渾濁的空氣裹挾着棉絮與隔音海綿的味道瞬間將他吞沒。汗水頃刻滲出。他戴上監聽耳機,指尖拂過電容麥冰涼的金屬支架,像戰士握住他的劍。
登錄“聲海”,【燃燼·回聲】直播間開啓。在線人數緩慢爬升,大多是熟悉的老ID:【夜航船】、【深海沉石】、【沉默的火山】。公屏滾動着問候:
“燃燼今天聲音感覺不一樣?”
“昨天那首《安河橋》循環一晚,淚目了…”
胡楊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間的滯澀和心底翻騰的舊影像。他需要效率,需要更直接的情感穿透力來撬動打賞。一個念頭閃過——能否將剛覺醒的那絲“純淨”聲骸之力,融入今晚的演唱?
他點開伴奏,是那首旋律簡單卻直擊人心的《父親寫的散文詩》。前奏鋼琴聲流淌而出。他閉上眼,不再刻意調動Lv.8的技巧,而是將意識沉入那片被撕開的童年記憶——那個在哄笑中倔強破音的小小身影,那份被母親用掌聲守護的、笨拙的“真”。
再開口時,聲音依舊帶着他特有的沙啞質感,卻奇異地剝離了所有技巧性的修飾,呈現出一種近乎粗糲的原始感:
“…一九八四年,莊稼還沒收割完…”
沒有華麗的轉音,沒有刻意的哽咽。每一個字都像從泥土裏刨出來,帶着生活的毛邊和重量。他不再“演”兒子,他就是那個在父親病床前掙扎的兒子!那份對父親康復的焦灼祈盼,對醫藥費的重壓,對自身極限的透支感…所有沉重的情感,借由那絲“純淨”聲骸的共鳴,被放大到極致!
【堅韌(微弱)】的淡金色盾牌在意識中微微閃爍,像一層無形的薄膜,溫柔地承托着他聲帶劇烈的振動。精神力被悄然抽取,注入這毫無保留的情感宣泄。
公屏瞬間靜止了幾秒!隨即爆炸!
“!!!”
“燃燼…你今天…”
“這聲音…像刀子直接捅心裏了…”
“【夜航船】送出‘銀河戰艦’x1!”
“【等風的旗】送出‘守護之心’x2!”
收益數字開始飆升!但胡楊渾然不覺。他沉浸在一種奇異的狀態裏。童年的“真”與此刻的“痛”在聲波中交融,透過頂級的電容麥,化作最純粹的情感洪流,沖刷着每一個聽衆的耳膜與心髒。他唱到副歌,聲音帶着無法抑制的顫抖,那不再是技巧,是靈魂在嘶喊:
“…可我的父親已經老得像一個影子…!”
與此同時,市一院康復室。
胡建軍枯瘦的雙手死死抓着平行杠,額頭上青筋暴起,汗水浸透了病號服。治療師小心翼翼地護在他身側。胡文慧站在幾步外,雙手緊握,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屏住呼吸。十秒鍾!這是昨天創造的“奇跡”!今天呢?
胡建軍渾濁的雙眼因用力而布滿血絲,癱瘓的下肢像灌了鉛。就在他力竭顫抖,即將滑倒的瞬間——
一陣極其微弱、卻無比熟悉的哼唱旋律,毫無征兆地穿透了康復室嘈雜的背景音,鑽進了他的耳蝸!是《小燕子》!不是音響播放的,那音調…那帶着點執拗的跑調…分明是…是兒子小時候在禮堂裏吼出來的聲音!
胡建軍渾身猛地一震!渾濁的眼底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彩!那深埋在記憶深處、幾乎被病痛磨滅的畫面——兒子漲紅的小臉,妻子孤注一擲的掌聲——如同電流般擊中了他瀕臨放棄的神經!
“呃…啊——!” 一聲含混卻充滿力量的嘶吼從他喉嚨裏沖出!本已脫力的雙腿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竟硬生生地又挺直了!顫抖的幅度肉眼可見地減小!
“十五秒!十六秒!十七秒!” 治療師激動地報數!
胡文慧捂住嘴,眼淚奪眶而出!她聽不到那幻聽般的童年歌聲,但她看到了!看到了丈夫眼中那死灰復燃般的火光,看到了他超越極限的堅持!
書架堡壘內。
胡楊正唱到歌曲最撕心裂肺的段落,精神力與“純淨”聲骸的共鳴也達到了頂峰。突然——
【警告!檢測到高強度精神共鳴!‘純淨’聲骸特性波動異常!】
【來源:未知精神鏈接…情感錨點:父親…胡建軍…】
【共鳴反饋:堅韌(微弱)特性增幅中…純淨特性微量提升…】
一股遠比之前強烈、溫暖如春日朝陽的純淨能量,猛地從喉結下方炸開,洶涌灌入他疲憊的聲帶和近乎枯竭的精神!仿佛幹涸的河床迎來甘霖,撕裂的灼痛感被溫柔撫平,透支的眩暈如潮水般退去!他原本因情感透支而開始顫抖的聲音,竟奇跡般地穩了下來,甚至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撫慰人心的穿透力!
他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父親!是父親!他感受到了!那股反饋回來的力量裏,有父親不甘沉淪的掙扎,有超越病痛的堅韌,更有…一種遲來的、無聲的認可!
這不是單向的輸出,這是父子之間,以聲音爲橋,以生命爲弦的共振!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直播間被禮物特效徹底淹沒。收益數字定格在一個驚人的數額,足夠支付父親未來一周所有的特需藥品,包括那支昂貴的免疫球蛋白。
胡楊沒有看屏幕。他背靠着滾燙的書架內壁,劇烈地喘息,汗水浸透了衣服。臉上沒有狂喜,只有一種近乎虔誠的震撼。他顫抖着手指,撫過自己溫熱的喉結。
書架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胡小棠的臉出現在光影交界處。她沒有看滿屏的禮物特效,目光直接落在哥哥汗溼卻隱隱發光的臉上,落在他下意識撫摸着喉嚨的手指上。她的視線,最終投向胡楊身後那個悶熱、雜亂、卻誕生了奇跡的狹小空間。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寂靜的深潭:
“哥,書架裏…剛才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