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的震顫漸漸平息,蘇南扶着鬱夢兒踏上通往外界的石階。方天畫戟拖在身後,戟尖與岩石碰撞發出的脆響,在空蕩的通道裏反復回蕩,像是在爲逝去的趙峰敲打着送行的節拍。
“南哥,你的傷口又裂開了。”鬱夢兒的指尖纏着白布,小心翼翼地按住他後背滲血的地方。少女的動作很輕,帶着草藥清香的掌心貼在傷口上,竟讓灼痛感減輕了幾分。
蘇南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礙事。”目光掃過通道兩側的岩壁,那些原本布滿觸手抓痕的石壁,此刻正滲出晶瑩的水珠,將血污沖刷得幹幹淨淨。他想起衛凜說的話,這處秘地本就是用蘇斬的玄氣滋養,如今破界重歸完整,秘地也在自我修復。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出現朦朧的光亮,夾雜着潮溼的風。鬱夢兒突然加快腳步,跑到最前面時發出一聲輕呼:“是出口!”
蘇南趕上去,只見通道盡頭是道天然形成的裂縫,外面飄着淡紫色的霧氣,隱約能聽到溪流潺潺。他將方天畫戟橫在身前,率先鑽過裂縫,落地時踩碎了滿地的鬆針。
這是一處三面環山的幽谷,谷底開滿了白色的野花,花瓣上滾動的露珠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一條溪流從谷中穿過,溪水清澈見底,能看到水底圓潤的鵝卵石。
“這裏好美。”鬱夢兒蹲在溪邊,掬起一捧水洗臉,水珠順着她沾着炭灰的臉頰滑落,露出底下白皙的皮膚。連日來的緊張在這一刻消散了許多,少女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彩。
蘇南靠在一棵老鬆樹下,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陣暖流。他解下腰間的水囊,剛要遞過去,卻發現溪水下遊的水面上,漂浮着幾縷黑色的布料——那是鐵劍盟修士的衣料。
“小心。”蘇南立刻握緊方天畫戟,玄氣悄然運轉。他順着溪流望去,只見對岸的灌木叢中,隱約有金屬反光閃過。
鬱夢兒也察覺到了異常,迅速從藥箱裏摸出銀針,背對着蘇南蹲下,假裝在整理裙擺,實則用手指在地面寫下“左三右二”——她發現左側有三個呼吸聲,右側有兩個。
蘇南微微點頭,突然將方天畫戟猛地插入地面。隨着“嗡”的一聲低鳴,溫潤的玄氣順着泥土蔓延開去,對岸的灌木叢突然傳來幾聲悶哼,五道黑影踉蹌着滾了出來,正是鐵劍盟的修士。
“果然在這裏!”爲首的修士捂着胸口,顯然剛才被玄氣震傷了內髒。他揮了揮手,五人呈扇形包抄過來,手中的長劍都泛着青黑色的光,顯然淬了劇毒。
“是公孫屠的‘影殺衛’。”蘇南低聲道,這些人的步伐輕盈無聲,玄氣運轉時帶着死寂的氣息,與之前遇到的鐵劍盟修士截然不同,“他們擅長隱匿刺殺,夢兒你站在我身後。”
鬱夢兒卻搖了搖頭,從藥箱裏拿出個小巧的瓷瓶:“我有辦法。”她拔開瓶塞,將裏面的粉末朝着溪流上遊撒去。那些白色粉末遇水即溶,順着水流漂向下遊,所過之處,水面竟泛起了淡淡的粉色泡沫。
影殺衛們顯然沒在意這細微的變化,依舊快速逼近。可當他們踏入溪邊的草叢時,突然發出驚恐的尖叫——那些粉色泡沫沾到他們的皮膚上,竟燃起了幽綠色的火焰,瞬間將衣袍燒出洞來。
“是‘腐骨粉’混合了‘引火草’的粉末。”鬱夢兒解釋道,“我爹的醫書裏說,這種粉末遇血即燃,專克陰寒玄氣。”
蘇南趁機沖了上去,方天畫戟橫掃而出。此刻他對破界的掌控更加純熟,玄氣流轉間既有守護的溫潤,又不失殺伐的凌厲。戟尖劃過之處,影殺衛的長劍紛紛斷裂,玄氣護罩如同紙糊般破碎。
但這些影殺衛顯然受過嚴苛的訓練,即便受傷也毫無懼色,反而更加瘋狂地撲上來,手中的長劍竟朝着自己的手臂劃去,用鮮血催動某種邪術,速度陡然快了數倍。
“不要硬拼!”鬱夢兒拋出一枚煙霧彈,白色的煙霧瞬間籠罩了戰場。她拉着蘇南的手,朝着幽谷深處跑去,“前面有個山洞,我剛才看到了!”
煙霧中傳來影殺衛的怒吼,以及方天畫戟破空的聲響。蘇南一邊奔跑,一邊反手揮舞長戟,將追來的劍氣擋開。他能感覺到,這些影殺衛的配合極爲默契,即便在煙霧中也能保持陣型,顯然是常年一同執行任務的死士。
“快到了!”鬱夢兒指着前方的山壁,那裏果然有個被藤蔓遮掩的山洞。兩人鑽進山洞,蘇南立刻用方天畫戟挑起塊巨石,堵住了洞口。
洞外傳來影殺衛撞擊巨石的聲響,震得洞頂落下簌簌的塵土。蘇南靠在石壁上喘息,後背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浸透了衣衫。鬱夢兒連忙拿出金瘡藥,小心翼翼地幫他重新包扎,指尖觸到他緊繃的肌肉時,能感覺到他仍在警惕着外面的動靜。
“他們一時半會兒進不來。”鬱夢兒輕聲道,“這山洞的石壁很厚實,而且我在洞口撒了‘迷魂草’的種子,遇到震動就會發芽,能暫時困住他們。”
蘇南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山洞深處。借着從石縫透進來的微光,他看到洞壁上刻着一些模糊的圖案,像是某種古老的壁畫。他走過去,用手拂去上面的灰塵,壁畫的內容漸漸清晰起來——那是一群穿着獸皮的人,圍着一根巨大的方天畫戟跳舞,戟尖指向一個深不見底的裂縫,裂縫中伸出無數只手。
“這是……蝕骨淵?”鬱夢兒也湊了過來,驚訝地看着壁畫,“這些人好像在祭祀破界。”
蘇南的指尖撫過壁畫上的方天畫戟,突然感覺到一陣熟悉的悸動。他懷中的獸皮卷突然發燙,自動從懷裏滑了出來,展開在壁畫前。令人震驚的是,獸皮卷上的地圖與壁畫上的裂縫完美重合,而地圖上標注的最後一個陣眼,就在這座幽谷的中心。
“原來如此。”蘇南喃喃自語,“衛前輩說的後手,就是這裏。”他看向洞外,影殺衛撞擊巨石的聲響越來越弱,顯然迷魂草已經起了作用,“我們必須找到那個陣眼,徹底加固蝕骨淵的封印。”
鬱夢兒卻有些擔憂:“可是南哥,你的傷……”
“我沒事。”蘇南握緊方天畫戟,眼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趙叔、衛前輩,還有我爹,他們都爲了守護而犧牲,我不能讓他們的心血白費。”
就在這時,洞外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緊接着是重物落地的聲響。蘇南和鬱夢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蘇南小心地移開巨石一角,向外望去——只見影殺衛們都倒在地上,身體抽搐着,七竅流出黑色的血液。而在他們身後,站着一個穿灰布道袍的老者,手裏拄着根桃木拐杖,拐杖頭雕刻着太極圖案。
“小友,還不出來嗎?”老者的聲音溫和,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這些雜碎交給老道處理就好。”
蘇南猶豫了一下,還是和鬱夢兒走出了山洞。他警惕地看着老者,能感覺到對方體內的玄氣浩瀚如海,卻溫和得像春日的陽光,與鐵劍盟的陰寒截然不同。
“你是誰?”蘇南問道,方天畫戟依舊緊握在手中。
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須,笑道:“老道玄機子,乃青雲觀的觀主。奉故人之托,在此等候小友多時了。”他指了指蘇南懷中的獸皮卷,“這上面的地圖,還是老道當年幫蘇斬繪制的呢。”
蘇南和鬱夢兒都愣住了。青雲觀是玄黃大陸上最神秘的宗門,據說已經隱世數百年,從不參與江湖紛爭,這位觀主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還與蘇斬有舊?
玄機子仿佛看穿了他們的心思,笑道:“有些事,說來話長。小友還是先跟老道去個安全的地方,我們慢慢細說。”他揮了揮桃木拐杖,地上影殺衛的屍體突然化作黑煙消散,“鐵劍盟的人很快就會追來,我們得盡快離開這裏。”
蘇南看着玄機子溫和的眼神,又看了看手中的獸皮卷,最終點了點頭。他知道,這位神秘的老道,或許會給他們帶來新的線索,也可能帶來更大的謎團。但無論如何,他們都必須繼續前行,因爲守護的道路,永遠沒有盡頭。
幽谷的風吹過,帶着白色野花的清香。蘇南握緊鬱夢兒的手,跟在玄機子身後,朝着幽谷深處走去。方天畫戟在他手中輕輕顫動,仿佛也在期待着即將揭曉的秘密。前路依舊迷茫,但他的心中,卻充滿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