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軟糯的“皇阿瑪”,像是一根羽毛,輕輕搔刮在康熙的心尖上,將他身爲帝王的堅硬外殼瞬間融化了一角。
他低頭,看着懷中那雙剛剛睜開,還帶着水汽的琉璃眼眸,清澈得能映出他自己的影子。長而卷翹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隨着眨動,似乎能掃清世間一切塵埃。
康熙心中激蕩的情緒在這一刻化爲最純粹的父愛,忍不住用臉頰蹭了蹭承祜溫軟的小臉,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承祜,醒了?今日,是你的大日子。”
承祜眨了眨眼,腦子裏的系統面板還在閃着金光,而眼前,是康熙那張俊朗卻難掩疲憊的臉。
他就只是睡了一覺,怎麼感覺歷史的巨輪好像被踹得有點歪?
承祜在心裏默默吐槽,小手卻非常誠實地抓住了康熙胸前的衣襟,仿佛在尋求依靠。
這個小小的、依賴的動作,讓康熙的心徹底軟成了一灘水。
而此時的紫禁城,早已因那道石破天驚的聖旨,徹底沸騰。
冊立皇太子本是國之大典,需經禮部反復商議,欽天監擇定吉日,籌備數月方能成行。可如今,從聖旨下達到典禮舉行,前後不過幾個時辰。
整個皇宮都像一台被擰緊了發條的巨型座鍾瘋狂地運轉起來,內閣的大學士們徹夜未眠,擬定詔書,昭告天下;禮部官員被從被窩裏拖出來,一邊擦着冷汗,一邊緊急調配儀仗、禮器;內務府更是人仰馬翻,連夜爲大阿哥,不,現在是皇太子殿下,趕制尺寸合適的朝服冠冕。
當吉時已到,太和殿前的廣場上,金鍾玉磬齊鳴,聲震雲霄。
文武百官身着最隆重的朝服,按品級排列,黑壓壓一片,從丹陛之上一直延伸到廣場盡頭,臉上是如出一轍的震驚與肅穆,沒有人敢交頭接耳。
“太子殿下駕到——”
隨着梁九功那一聲悠長尖利的唱喏,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太和殿的入口。
康熙並未讓乳母或太監抱着承祜,而是親自將他抱在身前,一步一步走向那至高無上的龍椅。
此刻的承祜已被換上了一身尺寸被連夜修改的、明黃色的小小朝服,上面用金線繡着團龍紋樣,頭上戴着一頂小小的、鑲嵌着東珠的太子冠,更襯得那張小臉瑩白如玉,五官精致得仿佛是神明最傑出的造物。
【“親和光環”被動效果已提升至MAX!與“國之儲君”身份綁定,自動生成“儲君威儀”被動氣場!】
【氣場效果:宿主在正式場合中,將自帶神聖、威嚴、不可侵犯的氣質,壓制一切質疑與不敬之心。】
承祜:“……”
這系統,服務還挺周到。
他被康熙穩穩地放在龍椅旁的、一個特意加高並鋪了厚厚錦墊的小座位上,從他的視角看下去,底下是烏泱泱的人頭,像是一片黑色的潮水。
這種居高臨下的視覺沖擊,讓他的心髒也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康熙落座,銳利的目光掃過全場,帝王的威壓如山嶽般傾瀉而下。
“朕惟國本,系乎元儲。皇長子承祜,天資粹美,仁孝夙成。今朕恪遵慈命,立爲皇太子,正位東宮。爾等文武群臣,當盡心輔佐,以固我大清萬年之基業!”
聲音洪亮,擲地有聲,回蕩在空曠的太和殿內。
以索額圖爲首,所有大臣齊齊跪倒,額頭觸地,山呼海嘯般的聲音響起:
“臣等恭賀皇上!恭賀太子殿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那聲浪仿佛要將殿頂掀翻。
承祜坐在高處看着這歷史性的一幕,看着那些在史書上留下赫赫威名的人物——納蘭明珠、徐乾學、李光地……他們此刻都匍匐在自己的腳下。
他沒有像普通孩子那樣被嚇哭,反而,在那股儲君威儀氣場的加持下,他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一雙琉璃般的眼眸靜靜地注視着下方,透着一種與年齡不符的、神祇般的悲憫與淡漠。
這一幕深深烙印在了所有大臣的心中,他們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個嬰孩,而是一位天生的君主提前降臨在了凡間,那些原本還存着一絲荒謬感的大臣,此刻心中只剩下了敬畏與臣服。
典禮結束,康熙抱着心滿意足的承祜回到乾清宮,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梁九功。”
“奴才在。”
“傳朕旨意,將東暖閣旁邊的昭仁殿收拾出來,所有陳設用度皆按太子的規制來。從今日起,太子與朕一同居住在乾清宮,由朕親自教養。”
“嗻!”梁九功躬身領命,心頭卻是又一次翻起了驚濤駭浪。
皇上親自教養太子?!
這……這又是一件破天荒的大事!皇子出世後,自有乳母、保姆、諳達教導,養在阿哥所,定期向帝後請安。哪有皇帝將一個尚在哺乳期的太子養在自己寢宮的道理?
這已經不是偏愛,這是將太子殿下視作了與江山社稷同等重要的、獨一無二的珍寶,必須時時刻刻放在眼皮子底下,親自守護才放心!
坤寧宮內,剛剛接受完妃嬪命婦朝賀的皇後赫舍裏,正滿心歡喜地撫摸着一件剛爲承祜做好的虎頭小肚兜,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幸福與驕傲。
然而,當掌事宮女將康熙的最新旨意小心翼翼地稟告給她時,赫舍裏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地凝固了。
“……皇上說什麼?”她怔怔地問,仿佛沒有聽清。
“回娘娘,皇上下旨,要……要將太子殿下養在乾清宮,由皇上……親自教養。”
坤寧宮內,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赫舍裏手中的小肚兜“啪嗒”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她整個人都懵了。
將承祜養在乾清宮?由皇上親自教養?這確實是天大的榮耀!
可……
那她呢?
她是承祜的額娘啊!
從承祜出生起,都是她日夜陪伴,親自照料。兒子的一顰一笑,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咿呀學語,都深深地刻在她的心裏。
現在,皇上的一道旨意,就要將她的心頭肉,從她身邊帶走?
赫舍裏坐在鳳位上,目光空洞地望着殿外,腦中一片空白。
這……到底是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