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虎的報復比預想中來得更快,也更陰險。他並未再直接尋釁,而是利用手中那點微不足道的權力,給沈青河安排了最髒最累的活計——清理“地火丹房”外圍的廢料和藥渣。
地火丹房是外門弟子練習煉丹之處,每日產生的廢料堆積如山,其中混雜着煉丹失敗的殘渣、燃燒殆盡的炭灰,以及地火逸散出的微弱火毒之氣。這活兒不僅辛苦,長期接觸還對修爲有損,向來是雜役弟子中最不受歡迎的差事。
沈青河對此心知肚明,卻並未爭辯,默默接下了任務。對他而言,這反而是一個機會。丹房廢料中,偶爾會夾雜着一些未被完全提煉幹淨的靈草殘渣,雖然靈氣稀薄,但種類繁多,正是他了解此界靈藥特性的好機會。而且,那地火之氣,或許能進一步淬煉他的肉身,平衡陰煞。
每日,他推着沉重的廢料車,往返於丹房與廢棄山谷之間。空氣中彌漫着焦糊和藥味,炙熱的地火氣息灼烤着皮膚。其他雜役弟子避之不及,沈青河卻如老僧入定,一邊勞作,一邊悄然運轉功法,吸納着空氣中稀薄卻精純的火系靈氣,同時神識細致地掃過每一車廢料,分辨着其中的藥材殘留。
紫影似乎很不喜歡這裏炎熱的環境和刺鼻的氣味,每次跟來都無精打采地趴在沈青河肩頭,用小爪子捂住鼻子。但小家夥很通人性,從不打擾沈青河工作。
這一日,沈青河在清理一堆剛出爐的、尚有餘溫的藥渣時,神識忽然一動。他撥開表面灰燼,發現了幾塊顏色深黑、質地卻異常堅硬的塊狀物,入手溫熱,隱隱有一股狂暴的火屬性能量內蘊其中。
“這是……廢丹?”沈青河仔細辨認。根據《修真雜錄》記載,煉丹失敗,有時會形成這種蘊含雜質和狂暴藥力的“廢丹”,通常被視爲毒藥,無人問津。但沈青河卻能感覺到,這幾塊廢丹中蘊含的火靈力極其精純霸道,只是被失敗的藥性污染了。
“若是能祛除雜質,提煉出其中的火靈之力……”一個念頭在他心中升起。《九幽噬魂訣》可吞噬萬物精華,能否用於提煉這廢丹?
夜深人靜,木屋中。沈青河取出一塊最小的廢丹,置於掌心。他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運轉《九幽噬魂訣》,掌心浮現微小的黑色漩渦,嚐試着抽取廢丹中的能量。
一股灼熱狂暴、夾雜着混亂意念的能量瞬間涌入經脈!這能量遠比吞噬妖獸魂魄來得猛烈和危險,灼燒着經脈,沖擊着神識!
沈青河悶哼一聲,額頭滲出冷汗,立刻全力運轉《凝魂訣》和冰火真氣,如同最精密的篩子,奮力分離着純淨的火靈之力與狂暴的雜質。這個過程凶險萬分,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燒身。
就在他感到有些吃力時,蜷縮在一旁的紫影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困境。它站起身,走到沈青河身邊,額間那縷銀毛突然亮起柔和的光芒。它伸出小爪子,輕輕按在沈青河的手腕上。
一股清涼、平和卻帶着奇異穿透力的能量,順着紫影的爪子流入沈青河體內。這股能量所過之處,狂暴的火毒雜質仿佛被安撫了一般,變得溫順了許多,更容易被分離煉化。
沈青河心中一震,驚訝地看了紫影一眼。這小家夥,竟然還有安撫、淨化能量的能力?
有了紫影的輔助,提煉過程順利了許多。約莫一個時辰後,沈青河掌心的廢丹化爲一小撮灰燼,而一股精純無比、宛若紅色晶絲的火靈之力,則被他成功吸納,融入丹田的火系真元之中。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火系真元壯大了一絲,且更加凝練。
“成功了!”沈青河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這地火丹房的廢料,對別人是垃圾,對他而言,卻可能是一座未被發掘的寶藏!尤其是有了紫影這意想不到的助力後。
紫影消耗似乎不小,顯得有些疲憊,趴在他腿上睡着了,小肚子輕輕起伏。沈青河輕輕撫摸着它,心中溫暖。這小家夥,又一次給了他驚喜。
此後,沈青河更加專注於清理丹房廢料的差事。他利用趙虎的刁難,反而將其變成了自己修煉的助力。他不再僅僅是被動清理,而是開始有意識地分辨哪些丹房產生的廢料“品質”更高,甚至通過觀察丹房弟子的進出和表情,推測其煉丹的成功率,從而找到蘊含廢丹幾率更大的廢料堆。
他的修爲在廢丹能量的滋養下,穩步提升,朝着築基中期扎實邁進。對火系靈力的掌控也越發得心應手,甚至開始嚐試在指尖凝聚出一絲微弱但溫度極高的丹火雛形——這對於未來學習煉丹或煉器,是必不可少的基礎。
而紫影,似乎也在這個過程中受益。它吸收那些被沈青河淨化後的、最溫和的精純靈氣,體型長大了一圈,毛色更加鮮亮,額間銀毛的光芒也愈發明顯,速度更快,甚至能短距離御風滑翔。
這一人一獸,在雲渺宗最底層、最不起眼的角落裏,以一種無人知曉的方式,悄然成長着。
然而,沈青河的異常舉動,終究還是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此人並非趙虎之流,而是一個同樣在地火丹房做雜役、卻總是獨來獨往、沉默寡言的老者。這老者須發皆白,臉上布滿皺紋,眼神渾濁,仿佛隨時會行將就木,整日裏只是慢吞吞地幹着自己的活,對周遭一切漠不關心。
但沈青河數次察覺到,在他專心“淘寶”時,那老者渾濁的目光會似無意般掃過他,尤其是在他成功找到蘊含廢丹的料堆時。那目光深處,似乎藏着一絲極淡的探究。
沈青河心中警惕,表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這雲渺宗,果然藏龍臥虎,一個看似普通的雜役老者,恐怕也不簡單。他行事越發小心,將找到的廢丹分散處理,絕不引人注目。
就在沈青河逐漸適應這種“廢料修行”生活,並開始謀劃如何接觸煉丹知識時,一個意外的機會,悄然降臨。
這日,他照常推着廢料車前往廢棄山谷,路過丹房外圍的公示欄時,發現上面新貼了一張布告:
“外門丹房急招雜役弟子兩名,協助處理初階藥材,要求心思細膩,耐得住炙烤。有意者速至丹房執事處報名。”
沈青河腳步微微一頓。進入丹房內部做雜役,雖然依舊是底層,卻能近距離觀察煉丹過程,甚至有機會接觸更完整的煉丹知識和更好的“廢料”!
機會來了。但競爭必然激烈,而且,距離青玄子和那些高階修士也更近了。
去,還是不去?
沈青河只猶豫了一瞬,眼中便恢復了堅定。風險與機遇並存,這才是他熟悉的道路。
他推着車,繼續走向廢棄山谷,心中已有了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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