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小道上的事很快便傳到了謝夫人耳裏,畢竟馬夫死了,馬也被宰了,這事怎麼都瞞不下去。
“好在人沒事,聽說就是隨身的銀子沒了。”謝夫人滿臉愁容的撐着額頭,“安兒,你說這天子腳下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我讓她們去天光寺,反倒險些害了她們的命!”
這事在半炷香之前楚曜就同他稟報過了,謝鶴安自然知道這些人是沈府派去的,可這事卻不能讓謝夫人知道。
“不過是些流匪,兒子已命京兆尹好生查探了,母親不必擔心。”
說着,他扶着謝夫人坐到床邊,“母親身子不好,就不要爲這些事操心了,至於銀子,兒子會派人給她們送去。”
謝夫人聞言點了點頭,這幾日糟心的事實在太多,她也無力再管了。
她剛想躺下歇息,可轉念想到沈家送來的那封退婚帖,又頭疼的睡不下,支着半邊身子看向謝鶴安,躊躇了半天才道:“沈家這門婚事怕是不作數了,這事雖是薇薇的錯,可到底女子名節重要,安兒要不...”
謝鶴安哪能不知道她說的什麼意思?不過是沈家婚事不作數了,可這婚總得結才是,謝夫人的意思是讓他索性娶了盛倩薇,也好堵住那些說閒話的嘴。
“沈謝兩家婚事不變,母親不必憂慮。”他替謝夫人掖了掖被角,面色從容。
謝夫人只當他是在安慰自己,畢竟沈家退婚帖都送來了,這婚事怎麼還能不變?
但她曉得自家兒子脾性,此刻再多說什麼也改變不了他的想法,索性也就依着他點了點頭躺了下來。
另一頭的沈府也不得安生。
前腳才剛把退婚帖送出去,後腳太子的帖子便遞了過來。
謝弘先把手中的請帖反復看了幾遍,眉頭始終擰着不得舒展。
“父親,你說太子這是什麼意思?他想讓小妹做他的王妃?”
沈老爺子的茶盞重重磕在案上,鼻尖冷哼一聲,“太子的消息可真是靈通啊。”
謝弘先雖不願自家小妹嫁給謝鶴安,可那太子更是萬萬不能沾染。
太子乃皇後所生,母家勢大,雖占着太子之位,可卻不得君上喜歡。
倒是三皇子蕭映璟深得君上喜愛,可惜三皇子生母不過是個身份卑微的虞嬪,母族在朝中毫無根基,前些年又病死在宮中。
君上多次想改立三皇子爲太子,都被皇後爲首的大臣們以死相逼阻止了。
如今的儲君之爭,乃是皇帝與皇後之爭,情況未明,朝中大臣,乃至世家大族們此刻是萬不敢站位的,一招錯,滿盤皆輸。
若是把沈溪之嫁給太子,那便是向世人向皇帝昭告他們沈家站在了太子這邊!
先不論日後太子與三皇子誰輸誰贏,單論太子母族的強大,日後太子登基,他們沈家便是一枚棄子,莫說從中能得到什麼好處,只怕到時候第一個要清算的便是他們沈家!
“此事蹊蹺啊!”沈老爺子揉着太陽穴,冷冷盯着太子送來的庚帖。
他們才剛懷疑起謝鶴安求娶是別有用心,才命人悄悄把退婚帖送去謝府,這太子是如何得知?立馬就來求娶的呢?
父子兩人一時無言,氣氛壓抑。
兩人都知道雖不能把沈溪之嫁給太子,可對方求娶之言已發,若沒有適當理由拒絕,他們沈家就算是把太子和皇後全都得罪了。
正在這時,府中下人來報。
“老爺,大公子,謝首輔求見。”
沈老爺子掀開眉眼看了那家丁一眼,心道,謝鶴安怎麼來了?
心中雖有狐疑,還是強撐冷靜着人趕緊去請。
不多時,一道纖長俊逸的身影便邁入了前廳。
沈家父子兩人都覺得謝鶴安此番登門恐怕是因那退婚帖來興師問罪的。
可不料,那道身影才入了門,便淡笑着朝着兩人恭賀了起來。
“恭喜沈老爺子了。”
父子兩人一愣,對視一眼,這才笑道:“謝大人這是何意?我沈家有何喜?”
謝鶴安卻不着急回答,只是尋了處交椅從容坐下,清冷的眸子緩緩劃過兩人,半晌才道:“沈家與我謝家退婚,定是尋到了更好的佳婿,晚輩自當該恭喜。”
聽聞此言,兩人面色都是一沉,兩人都想到太子那封庚帖,面色都快掛不住了。
太子算什麼佳婿?
心中雖是那麼想的,可場面話還是不能少,沈老爺子笑呵呵的讓下人給謝鶴安上了茶,“謝大人心中有惱,可我也是無奈啊,壽宴那事,溪之心中頗爲介意,這才求着我去退了婚。”
沈老爺子三言兩語就把這退婚的緣由引到那出醜事上,這事說到底也是他們謝府的錯,他們沈家退婚無可厚非!
話音才落,門外頭就傳出一道細微聲響,在安靜的前廳內顯得尤爲明顯。
沈老爺子渾濁的眸子向外投去,便看到窗邊一道女子身影一閃而過。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誰,聽聞他將退婚帖送去了謝府,沈溪之當場就使了脾氣哭鬧了半晌,此番謝鶴安來了,她怎麼會不來聽牆角?
沈老爺子暗暗感到頭疼,只能當做什麼都沒看到,又將目光移了回來。
謝鶴安故作不察,手中的清茶放在鼻尖聞了幾息,“表妹無知鬧了笑話,讓各位見笑了。”
他輕抿了口茶,嗓音淡淡,“事已至此,晚輩有禮相送。”
說罷,謝鶴安遞給身後的秦昭一個眼神,秦昭立即領會,抬手一揮,立即有兩名仆從抬着一人大小的紫檀木箱走了進來。
沈老爺子與沈弘先看着那大箱子面露不解,正要開口詢問,卻見那兩名仆從緩緩打開了箱子。
箱子打開的一瞬,沈老爺子立即沉了臉色一言不發。
倒是沈弘先看着滿箱子紙扎的紙人和紙錢立即暴跳如雷,兩步沖上前去,“謝鶴安!你是何居心!我沈家可曾得罪過你,你竟如此歹毒咒我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