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芬同志一聽“開介紹信”這幾個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直接表演一個原地飛升。
“開介紹信?!林秀蘭,你翅膀硬了是吧!老娘還沒死呢,這個家還輪不到你說了算!”王淑芬同志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堵在了門口,張開雙臂,活像一只護崽的老母雞,只不過她要護的不是崽,是那門她千辛萬苦相中的“金龜婿親事”。
“媽,您讓開,這事我必須去做。”秀蘭試圖保持冷靜,但王淑芬同志那副“你要出門就從我身上跨過去”的架勢,讓她頭皮發麻。
“做?做什麼?做白日夢去省城?林秀蘭我告訴你,除非我死了,否則你休想退婚!休想去那個什麼鬼夜校!”王淑芬同志開始拍大腿,“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養出你這麼個白眼狼!李科長多好的人家,你眼睛是糊了豬油嗎看不見?!”
“媽,好不好我自己清楚,這日子是我過,不是您過。”秀蘭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心裏的小人兒已經開始敲木魚念清心咒了。
“你清楚?你清楚個屁!”王淑芬同志戰鬥力不減,“哎喲,我的頭好痛!我的心好慌!不行了,我要犯病了!秀蘭啊,你這是要逼死你親媽啊!”說着,她就往地上一出溜,準備上演經典曲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序章——就地打滾。
林老爹林衛國在一旁,煙袋鍋敲得【梆梆】響,臉黑得像鍋底:“秀蘭,聽你媽的,別胡鬧了!”
秀蘭看着自家親媽那浮誇的演技,心裏那叫一個五味雜陳。“媽,您別這樣,地上涼。”她內心OS:“奧斯卡欠您一座小金人,真的。”
她知道,再這麼耗下去,別說去李科長家,今天能不能走出這個家門都懸。拖延症要不得,尤其是在這種生死存亡的節骨眼上。她必須快刀斬亂麻,直接攻略最終BOSS之一——李科長。
“爸,媽,我去去就回。”秀蘭打定主意,趁着王淑芬同志“犯病”的間隙,一個閃身就要往外溜。
“攔住她!秀娟!快攔住你姐!”王淑芬同志見狀,也不“犯病”了,一骨碌爬起來,中氣十足地指揮。
林秀娟剛從裏屋探出個腦袋,睡眼惺忪,手裏還拿着半塊窩窩頭,聞言眨了眨眼,看看她姐,又看看她媽,果斷地往旁邊一挪,給秀蘭讓出了一條康莊大道。“媽,我……我沒睡醒,沒力氣。”
秀蘭感激地看了妹妹一眼,腳下生風,【嗖】的一下就竄出了家門,留下王淑芬同志在屋裏氣得跳腳的怒吼:“林秀娟!你個吃裏扒外的丫頭!看我回頭怎麼收拾你!”
機械廠宿舍區離筒子樓不遠,秀蘭憑着記憶七拐八拐,很快就找到了李科長家。那是一棟比較新的紅磚樓,比起他們家的筒子樓,那條件簡直是豪華行政套房級別。
【咚咚咚——】秀蘭調整了一下呼吸,敲響了李科長的家門。她心裏已經演練了八百遍開場白,從“李科長,對不起,我要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到“李科長,咱們好聚好散,以後江湖再見,哦不,最好別再見”。
門開了,李科長穿着件的確良白襯衫,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戴着副金邊眼鏡,文質彬彬。他看到門外的秀蘭,明顯愣了一下。
“秀蘭同志?你怎麼來了?快請進!”李科長臉上帶着職業假笑,但那驚訝是實打實的。
秀蘭跟着進了屋,李科長家收拾得窗明幾淨,空氣裏還有一股淡淡的雪花膏香味。她沒心情欣賞,單刀直入:“李科長,我今天來,是想跟您說個事。”
“哦?什麼事?坐下說,坐下說。”李科長給她倒了杯麥乳精,這在當年可是高級待客飲料。
秀蘭擺擺手:“不了,李科長,我說完就走。”她站得筆直,像個要去炸碉堡的董存瑞,“李科長,那門親事,我想……退了。”
【咔嚓——】李科長端着麥乳精杯子的手,輕微地抖了一下,裏面的液體晃出了幾滴。他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客廳裏安靜得能聽見牆上掛鍾秒針走動的聲音,【滴答,滴答】。
“退……退婚?”李科長扶了扶眼鏡,試圖理解這倆字是什麼新型的火星文,“秀蘭同志,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是上次我說話太大聲了?還是……你覺得我長得不夠與時俱進?”
秀蘭心裏的小人兒翻了個白眼:“大哥,您這自信,是批發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