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午後,商圈裏人聲鼎沸。陽光透過梧桐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穿着時髦的男男女女穿梭其間,空氣中混雜着奶茶店的甜香和服裝店的促銷吆喝聲,一派熱鬧景象。蘇晚穿着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站在商場入口處,手裏攥着厚厚的宣傳單頁,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這是她兼職發傳單的第三周。爲了盡快攢夠生活費,也爲了那筆沉甸甸的賠償款,她放棄了所有休息時間,周末比平時更忙碌。手裏的傳單印着新開的健身房廣告,彩色的圖案在陽光下格外醒目,可遞出去的十張裏,能被接住的寥寥無幾。
“您好,了解一下健身卡,現在辦卡有優惠。”蘇晚面帶微笑,向一個路過的年輕女孩遞出傳單。女孩瞥了她一眼,腳步沒停,隨口說了句“不用了”,就匆匆走開了。傳單從蘇晚的指尖滑落,掉在地上,被往來的人群踩得皺巴巴的。
她彎腰撿起傳單,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心裏泛起一絲酸澀。曾經的她,也是這片商圈寫字樓裏的白領,穿着精致的職業裝,喝着現磨咖啡,談論着項目方案。而現在,她卻只能站在街頭,忍受着別人的漠視和拒絕,爲了一天一百五十塊的兼職工資奔波。
但她很快壓下了這些情緒,深吸一口氣,重新揚起笑容,繼續向過往的行人遞出傳單。她知道,現在的隱忍都是爲了以後的反擊,這點委屈,比起被背叛的痛苦,根本不值一提。
“蘇念,歇會兒吧,喝口水。”一起發傳單的大姐遞過來一瓶礦泉水,語氣和善,“這天氣太熱了,別中暑了。”
蘇晚接過水,道了聲謝,走到旁邊的樹蔭下休息。她擰開瓶蓋,大口喝着水,冰涼的液體順着喉嚨滑下,稍微驅散了一些炎熱和疲憊。她靠在樹幹上,看着眼前繁華的景象,心裏卻像壓着一塊石頭,沉甸甸的。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鑽進了她的耳朵,讓她的身體瞬間僵住。
“張揚,這次多虧了你啊,不然我和若琪的項目也不會這麼順利。晚上我做東,請你吃大餐!”
是林浩宇的聲音!蘇晚猛地轉過頭,順着聲音望去,只見不遠處的奶茶店門口,林浩宇正摟着白若琪的腰,和一個男人說說笑笑。那個男人她也認識,是星途公關的同事張揚,以前在公司的時候,還經常和他們一起吃飯。
林浩宇穿着一身剪裁合體的淺灰色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手腕上戴着一塊新的手表,意氣風發的樣子,和當初那個對她溫柔體貼的男友判若兩人。白若琪則穿着一條漂亮的連衣裙,化着精致的妝容,手裏拎着最新款的名牌包,臉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正依偎在林浩宇懷裏,撒嬌似的說着什麼。
蘇晚的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躲到了樹幹後面,只露出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三個人。
“浩宇,你這話說的就見外了。”張揚笑着拍了拍林浩宇的肩膀,“你和若琪現在可是公司的紅人,憑借那個項目直接升職加薪,以後可得多關照關照我啊。”
“放心,以後有好處,肯定少不了你的。”林浩宇笑得春風得意,語氣裏帶着掩飾不住的炫耀,“說起來,還得謝謝蘇晚那個蠢貨。要不是她把方案做得那麼好,我們也不會有這麼好的機會。”
白若琪嬌笑着掐了他一下:“你怎麼還提她啊,多晦氣。不過說真的,她也太天真了,我們稍微動點心思,她就什麼都告訴我們了,到最後還替我們背了黑鍋,真是蠢得可憐。”
“可不是嘛。”張揚附和道,“聽說她被公司開除後,還得賠五十萬?嘖嘖,這運氣也太差了。不過也是,誰讓她那麼不懂事,在公司裏就知道出風頭,不知道收斂一點。”
“誰讓她擋了我們的路呢。”林浩宇的聲音低了一些,卻依舊清晰地傳到蘇晚的耳朵裏,“再說了,要不是秦總那邊打過招呼,我們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膽。她啊,就是活該。”
秦總!蘇晚的瞳孔猛地收縮,手裏的礦泉水瓶被捏得變了形,冰涼的水順着指縫流下來,浸溼了她的袖口。原來,他們不僅早就串通好了,背後還有秦振雄的支持!她的遭遇,從一開始就是一場被精心策劃的陰謀!
她想起張姐說的話,想起那個神秘U盤裏的錄音,所有的線索都串聯在了一起。林浩宇和白若琪不僅僅是爲了竊取她的方案,更是爲了討好秦振雄,踩着她的屍骨往上爬!而她的父親,當年是不是也遭到了這樣的算計?
憤怒和委屈像潮水一樣涌上心頭,蘇晚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她恨不得立刻沖上去,撕開他們虛僞的面具,質問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對她。可理智告訴她,不能沖動。她現在一無所有,沒有證據,沒有力量,沖上去只會自取其辱,甚至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直到嚐到一絲血腥味,才勉強壓下心頭的怒火。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她告訴自己,不能哭,哭是最沒用的東西。她要忍,等到她足夠強大的那一天,再讓這些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對了,蘇晚現在怎麼樣了?”張揚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隨口問道,“自從她辭職後,就再也沒見過她了,不會是真的湊不出錢,跑回老家了吧?”
白若琪輕蔑地笑了笑:“誰知道呢,說不定早就灰溜溜地走了。像她那種沒背景、沒腦子的人,在大城市根本混不下去。當初還以爲自己多厲害,結果還不是被我們耍得團團轉。”
林浩宇摟緊了白若琪,語氣裏滿是不屑:“別管她了,一個失敗者而已,不值得我們浪費時間。我們還是想想晚上去哪裏吃飯,慶祝我們升職加薪。”
三人說說笑笑地離開了奶茶店,朝着商場的方向走去,絲毫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樹幹後面那個渾身顫抖的身影。
蘇晚靠在樹上,看着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裏的最後一絲留戀也徹底消失了。曾經的美好回憶,此刻都變成了最鋒利的刀子,一刀刀割在她的心上。她想起林浩宇曾經對她的承諾,想起白若琪曾經說過的姐妹情深,只覺得無比諷刺。
原來,人心可以如此險惡,感情可以如此廉價。
她深吸一口氣,擦幹眼角的溼潤,重新挺直了腰板。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工裝,撿起地上的傳單,繼續向過往的行人遞出去。只是這一次,她的眼神裏沒有了之前的酸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堅定。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商場裏走了出來,徑直朝着她的方向走來。是張揚!蘇晚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低下頭,想要避開他的視線。
可已經晚了。張揚一眼就看到了她,愣了一下,隨即走了過來,上下打量着她,眼神裏帶着驚訝和一絲鄙夷:“你……你是蘇晚?”
蘇晚的身體僵住了,她沒有抬頭,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先生,你認錯人了,我叫蘇念。”
張揚皺了皺眉,又仔細看了看她,雖然她穿着廉價的工裝,頭發也隨意地扎着,臉上沒有任何妝容,和以前那個精致幹練的蘇晚判若兩人,但五官還是依稀能認出來。
“是嗎?”張揚顯然不相信,語氣裏帶着戲謔,“可你長得跟我們公司以前那個蘇晚一模一樣。她啊,因爲工作失誤被開除了,還得賠五十萬,聽說現在混得特別慘,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蘇晚握着傳單的手指因爲用力而泛白,她抬起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冰冷地看着張揚:“先生,我再說一遍,你認錯人了。如果你不需要健身卡,請不要打擾我工作。”
她的語氣裏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眼神裏的冰冷讓張揚愣了一下。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訕笑了兩聲:“抱歉抱歉,可能真是我認錯人了。”說完,便匆匆離開了。
看着張揚的背影,蘇晚才緩緩鬆了口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溼。剛才那一刻,她真的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暴露了身份。
夕陽西下,商圈裏的人流漸漸減少。蘇晚終於發完了最後一張傳單,拖着疲憊的身體,慢慢走向地鐵站。晚風拂過,帶來一絲涼意,卻吹不散她心頭的沉重。
回到閣樓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她打開那盞昏黃的燈泡,狹小的房間裏瞬間被微弱的光線照亮。她沒有開燈,而是坐在書桌前,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靜靜地發呆。
今天遇到林浩宇、白若琪和張揚的場景,像放電影一樣在她腦海裏回放。他們的得意、他們的嘲諷、他們的不屑,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裏。
她從抽屜裏拿出那個神秘的U盤,插入電腦。林浩宇和白若琪的聲音再次響起,那些得意的炫耀和惡毒的算計,像一把把刀子,再次刺穿她的心髒。
但這一次,她沒有哭泣,也沒有憤怒,只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靜。她關掉錄音,打開筆記本,在上面寫下了一行字:“今日偶遇,更知人心險惡。蟄伏積累,靜待反擊之日。”
寫完,她合上筆記本,眼神裏充滿了堅定。她知道,她不能再沉溺於過去的痛苦,必須盡快強大起來。她要賺錢,要學習,要積累人脈和證據,要讓那些傷害她、算計她的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就在這時,她聽到門口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她心裏一驚,警惕地站起身,走到門邊,透過門縫往外看。巷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門,發現門口放着一個小小的信封。和之前的紙條、包裹一樣,上面沒有寄件人信息,只有她的化名“蘇念”。
蘇晚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撿起信封,快速關上門,回到房間裏,小心翼翼地拆開。裏面沒有別的東西,只有一張打印紙,上面寫着一行字:“星途周年慶邀請函已發出,林浩宇、白若琪將作爲優秀員工代表發言,會上會展示‘他們的’項目成果。”
蘇晚的心跳瞬間加速。星途周年慶!這正是她等待的機會!林浩宇和白若琪要在會上展示她的項目成果,這意味着,他們會在所有人面前,再次竊取她的勞動成果!
可這個送信封的人,到底是誰?對方似乎總能精準地掌握她的需求,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給她提供關鍵的信息。
是張姐?還是那個神秘號碼的主人?或者,是另有其人?
蘇晚握緊了手裏的打印紙,眼神裏充滿了疑惑和警惕。這個隱藏在暗處的人,一次次向她伸出“援手”,到底是爲了幫助她,還是爲了利用她?
星途周年慶,到底是她反擊的絕佳機會,還是另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裏充滿了迷茫和堅定。不管這背後隱藏着什麼,她都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她要去,她要親眼看着林浩宇和白若琪在台上風光無限的樣子,也要讓他們知道,她蘇晚,從來都沒有被打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