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後的幾天,歐雅若像是生了一場大病。她請了病假,將自己關在公寓裏,拉上所有的窗簾,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只是抱着膝蓋,蜷縮在客廳沙發的角落裏,像一尊失去生氣的雕塑。
腦海中,兩個聲音的戰爭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理智的聲音冰冷而尖銳: “歐雅若,看看你現在像個什麼樣子!因爲嫉妒而失控,因爲一個男人而變得如此不堪!你忘了嗎?前世他是怎麼死的?是被你害死的!是你那些謊言和貪婪,是你那甩不掉的肮髒過去,把他拖進了地獄!你難道還想重演一次嗎?你非要看到他再次躺在血泊裏,才能清醒嗎?”
情感的聲音微弱卻執着: “可是……他這一次守護了你!他知道了一切,卻沒有離開,反而幫你解決了歐耀明!他說那不是你的責任!也許……也許這一次真的不一樣了?也許我的重生,就是爲了改變這一切?如果我一直逃避,一直把他推開,那和前世又有什麼分別?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失去他而已!那樣活着,和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
理智: “改變?你拿什麼改變?就憑你那可笑的、重來一次的機會?命運是那麼容易改變的嗎?歐耀明就是個定時炸彈!還有你的身世,就像一顆地雷,隨時可能被引爆!你和他在一起,只會把這些危險帶給他!你所謂的愛,就是這樣的自私和殘忍嗎?”
情感: “但我可以努力!我可以徹底和過去切割!我可以變得更強大,強大到足以保護自己,也……也能配得上站在他身邊!天駿他值得最好的愛,而我……我可以努力成爲那個‘最好’!如果因爲恐懼就放棄,那我永遠都只能活在黑暗裏,永遠都得不到幸福!”
理智: “幸福?呵……歐雅若,你從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與幸福無緣!殺人犯的女兒,這就是你的原罪!你憑什麼得到仲天駿那樣的人的愛?你只會玷污他,毀滅他!放手吧,放過他,也放過你自己!”
情感: “不!我不甘心!憑什麼?憑什麼我要因爲別人的罪過而懲罰自己,懲罰天駿?他明明就在那裏,他明明還愛着我,守護着我……如果我連爭取幸福的勇氣都沒有,那我重活這一世又有什麼意義?!”
……
兩個聲音在她腦中激烈地爭吵、辯駁,誰也不肯退讓。歐雅若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炸開了,太陽穴突突地跳着疼。
她想起晚宴上仲天駿看她的那個眼神,那裏面有關切,有擔憂,似乎……還有一絲等待。他在等她走向他。
她又想起前世天駿死前的樣子,那冰冷的觸感,那逐漸渙散的眼神……
“啊——!”她痛苦地捂住耳朵,發出一聲壓抑的嘶喊,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下。
她感覺自己被活生生地撕成了兩半,一半向往着陽光和溫暖,另一半則沉淪在黑暗和恐懼的深淵。無論選擇哪一邊,都伴隨着無法承受的痛苦。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天色由暗轉明,又由明轉暗。
歐雅若終於耗盡了所有的力氣,癱倒在沙發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一場極致的情緒風暴過後,內心反而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萌發的幼芽,悄然破土而出——
也許,她可以……試着相信他一次?
也許,她可以……稍微,只是稍微,卸下一點點防備,去看一看,靠近他,是否真的會帶來毀滅?
這個念頭讓她恐懼得渾身發抖,但同時,又帶來了一絲微弱卻真實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