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建軍節的風光過去沒多久,許昭昭就發現,王桂芬的沉寂並非屈服,而是在醞釀更陰損的反撲。
這天清晨,許昭昭像往常一樣去灶房準備做早飯,卻發現米缸見了底,裝糧食的櫃子也上了鎖——一把嶄新的黃銅鎖。
她心裏一沉,走到平時放油鹽的角落,果然,油瓶子空空如也,鹽罐子也只剩個底。就連她之前存放在自己屋裏的那點小米和雞蛋,也不翼而飛!
不用說,肯定是王桂芬趁她昨天去服務社的功夫,摸進她屋裏拿走的!
一股怒火直沖頭頂。這老虔婆,竟然用斷糧這種下作手段!
她強壓着火氣,走到西廂房門口,敲了敲門:“婆婆,米缸沒米了,櫃子也鎖了,這早飯怎麼做?”
裏面傳來王桂芬不陰不陽的聲音:“米?哪還有米?家裏早就沒餘糧了!征子這個月的津貼還沒寄到,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我也沒辦法!”
許昭昭氣笑了:“沒米?我昨天才看到服務社送糧的車過來,院裏好幾家都買了。陳征的津貼是月中寄,這還沒到月底,上個月的錢呢?”
“上個月的錢?”王桂芬猛地拉開門,叉着腰,臉上帶着破罐子破摔的蠻橫,“錢都花完了!家裏不要開銷?不要人情往來?就你金貴,天天要吃好的,那點錢夠你造幾天?”
李秀花也擠在門口幫腔:“就是!大嫂,你別站着說話不腰疼!娘管家容易嗎?你倒好,又是買肉又是買雞蛋,錢像流水一樣花,現在倒怪起娘來了!”
許昭昭看着這對婆媳一唱一和,知道她們是鐵了心要餓着她。她懷孕快五個月,正是需要營養的時候,斷糧就是要她和孩子們的命!
“婆婆,”許昭昭聲音冷了下來,“醫生的話您也聽到了,我懷着六個孩子,營養不良會出大事!您這是要逼死我和陳征的孩子嗎?”
“你少拿孩子嚇唬我!”王桂芬三角眼一瞪,“誰家孕婦像你這麼嬌氣?沒米就沒米,餓一頓兩頓死不了!有本事,你自己弄吃的去!”
說完,“砰”地一聲又把門關上了,還從裏面傳來了插銷的聲音。
許昭昭站在冰冷的灶房裏,看着空蕩蕩的米缸和上了鎖的櫃子,胸口劇烈起伏。她穿越以來,第一次感到如此強烈的無力感和憤怒。這種被拿捏住命脈的感覺,太憋屈了!
【氣死我了!這死老太婆太惡毒了!】
【這是謀殺!赤裸裸的謀殺!】
【主播快去告訴劉主任!告她虐待!】
【對啊,不能這麼忍着!】
彈幕也炸開了鍋,群情激憤。
許昭昭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告狀?當然要告!但現在就去,王桂芬完全可以狡辯說家裏確實沒錢沒糧了,是暫時困難。
劉主任就算批評她,也不能立刻變出糧食來。
而且,徹底撕破臉,在王桂芬徹底失去顧忌的情況下,自己一個孕婦,防不勝防。
她需要更穩妥的辦法。
忍着飢餓和怒火,許昭昭回到東廂房,喝了一大碗涼水暫時壓住胃裏的空虛。她坐在炕沿,快速思考着。
錢,她還有一點藏着的,但不能輕易動用,那是最後的保障。當務之急,是弄到今天的口糧。
她想到了之前幫過忙的幾家鄰居。但主動上門討要,她拉不下這個臉,也容易被人看輕。
目光落在牆角那幾件她做好、還沒來得及送出去的小衣服上。孫嫂子的,張嬸子家的……
一個念頭閃過。
她拿起那幾件小衣服,又找出之前攢下的幾顆水果糖,仔細包好,然後出了門。
她先去了孫嫂子家。孫嫂子男人是連隊指導員,家境稍好一些。
“孫嫂子,在家嗎?”許昭昭敲敲門。
孫嫂子開門看到她,有些驚訝:“昭昭?快進來,咋了?臉色這麼不好?”
許昭昭沒進去,就站在門口,將手裏的小衣服和糖遞過去,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窘迫和無奈:
“嫂子,給孩子們做的小衣服好了,還有幾顆糖,給孩子們甜甜嘴。”
孫嫂子接過東西,一眼就看出她臉色蒼白,氣息不穩,聯想到最近隱約聽到的關於王桂芬斷糧的風聲,心裏明白了七八分。
她拉着許昭昭的手,心疼道:
“昭昭,你是不是還沒吃早飯?跟嫂子還客氣啥?進來,鍋裏有粥!”
許昭昭搖搖頭,聲音有些哽咽,又強忍着:“不了,嫂子,謝謝您。
我就是……家裏婆婆說沒糧了,我……我想用這兩件小衣服,跟您換點粗糧,不拘什麼,能墊墊肚子就行……”
她說着,低下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地沒有掉下來。
這副模樣,比直接哭訴更讓人心疼。
孫嫂子頓時火冒三丈:“王桂芬她真敢?!
這不是要人命嗎!”她一把將許昭昭拉進屋,“換什麼換!你等着,嫂子給你裝米!”
孫嫂子不由分說,給她裝了小半袋玉米碴子,又塞了幾個窩窩頭和一碟鹹菜。
“你先拿着吃!別怕她!我等會兒就去找劉主任說道說道!”
許昭昭推辭不過,千恩萬謝地接了。
她又依樣畫葫蘆,去了張嬸子家,用另一件小衣服和剩下的糖,換了一小袋紅薯幹和幾個雞蛋。
拿着這些“換”來的糧食,許昭昭心裏百感交集。
這點東西支撐不了幾天,但解了燃眉之急。
更重要的是,她通過這種方式,既維持了尊嚴,又巧妙地將王桂芬斷糧的惡行捅了出去,還贏得了更實際的同情和幫助。
果然,沒過中午,劉主任就沉着臉來了家裏,直接敲開了王桂芬的房門。
許昭昭在東廂房裏,聽着外面劉主任毫不留情的訓斥聲和王桂芬支支吾吾的辯解,心中冷笑。
這一次,她沒輸。但她知道,王桂芬經此一事,只會更加怨恨,手段也會更加隱蔽和惡毒。
晚上,她借着煤油燈微弱的光,再次提筆給陳征寫信。
這一次,她的筆觸不再平靜,而是帶上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委屈和憂慮。
她寫道:“……母親或因家中用度緊張,近日飲食頗爲簡薄。
我身子日重,常感飢餓眩暈,心中甚爲不安,唯恐虧待了腹中孩兒,有負你的囑托。
聽聞邊境任務艱苦,望你務必保重自身,勿以家事爲念……”
她沒有直接告狀,而是將自己放在一個擔憂孩子、體諒丈夫的位置上,將困境輕描淡寫地透露出去。
她相信,只要陳征還有一絲責任心,看到這樣的信,絕不會無動於衷。
將信紙封好,許昭昭撫摸着肚子,感受着裏面孩子們的躁動,眼神逐漸變得冰冷而堅定。
王桂芬,你以爲斷糧就能拿捏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