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歡決定做點拯救世界的大事。
她轉發了一篇公衆號瞎編小短文《胃癌早期症狀》給葉玲。
葉玲一頭霧水,敲開祝歡臥室的門。
“咱們不是在一塊兒嗎?有事直接說,發微信幹啥?”
祝歡含糊着:“瞎發的。我一直都很關心你和爸爸的身體健康啊。”
葉玲倚在門框,狐疑地瞧了她兩眼。
邪門。
祝歡好像變了,但具體變了什麼,葉玲也說不上來。
她對唯一的女兒有強烈的濾鏡,祝歡無論做什麼都是對的。
“媽媽,”祝歡餘光瞄着她,見葉玲不答話,又問,“你最近有沒有感覺身體哪裏不舒服?”
“我還能有哪兒不舒服,”葉玲笑話她,“你不會看了兩篇營銷號就被嚇到了吧?膽也忒小了。”
果然不信。
葉玲仗着身體強健,很少去醫院,實在自信過了頭。
祝歡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好理由拉着她去,總不能說“我夜觀天象算出你要得胃癌了”。
葉玲會懷疑她被阿飄上身了。
嘆了口氣,葉玲忽然道。
“你不用擔心我,有空多和你爸聊聊,他最近心煩得很。”
這個時間點好像發生了很多事,但祝歡知道的只一兩件。
她奶奶施壓,要爸爸帶二叔和姑姑去大城市過好日子。
祝建軍不情願,又礙於手足親情,沒辦法拒絕。
上一世他在家裏說了這件事,祝歡還很高興。
因爲如果二叔和姑姑來了,她那幾個堂兄弟姐妹也會跟來,就有人和她做伴一起玩了。
“我知道了,”祝歡點點頭,眼神變得堅毅起來,“我會攔着爸爸,不讓別人賴在咱們家。”
葉玲偏過頭,眼裏淨是不解:“你說什麼?你昨天還催着你爸把二叔他們接過來,現在人都快到容城了。”
祝歡的表情逐漸龜裂。
可惜爲時已晚,吸血鬼還是來了。
——
爲了迎接二叔和姑姑這兩家子人,葉玲本想給她請一天假。
祝歡死活不同意,嘴裏念叨着我愛上學上學愛我,拎起書包就往外跑。
身後跟着幾個傭人攆她,想讓她吃完早餐再上學。
沒有人知道大小姐怎麼突然轉性了。
資歷最深的管家老伯蓋棺定論:“大寶這是開竅了。”
很久沒人喊過祝歡這個有些恥辱的小名了。
除去家裏人知道,她沒告訴過任何人,包括上輩子的陳序淮。
現在再聽到除媽媽以外的人這樣喊她,祝歡竟詭異的覺得順耳。
上了車,司機搖下車窗,任由幾個傭人嘰嘰喳喳圍上來,問她是不是真的不吃早飯了。
“我半路買倆包子就行。”祝歡催着司機,“快點快點,一會兒爸爸回來了該給我請假了。”
祝建軍六點半落地的飛機。
司機覺得稀奇極了:“你平常不是不遲到就渾身難受嗎?”
祝歡從未準時準點到過學校,次次都等到早讀課上完了才姍姍來遲。
值周記遲到的同學都和她混熟了。
“從前的祝歡已經死了,現在我是鈕祜祿祝歡。”
司機大爲震撼,這也太勵志了,聽懂的人都哭了。
他一腳油門踩了出去。
祝歡從來沒見過六點的天空,太陽還沒完全出來,灰蒙蒙的有些霧氣。
今日天冷,車裏還算暖和。
路過一家常吃的包子鋪,司機下車給她買了兩個純肉大肉包回來。
剛出爐,冒着騰騰的熱氣,燙到祝歡難以下嘴。
她於是提溜着裝了倆包子的塑料袋下車,閒庭信步優哉遊哉進了學校。
時間還早,校園裏走動的人不多,也沒人對祝歡這種老年人遛彎似的態度做出銳評。
班裏人員寥寥,王嘉茗新奇地瞅了她一眼,主動打招呼。
“嗨,你來得好早。”
祝歡對她的印象停留在表層,只知道是個辦事很麻利人也還不錯的班長,出於禮貌微微笑了笑。
帶着倆包子,祝歡坐到了後排自己的位置上。
身邊空蕩蕩的。
桌堂裏有他的書包,耐髒的純黑,桌上什麼都沒擺,書和筆都在包裏。
陳序淮長了記性,自己不在的時候,不敢再把東西擺出來。
祝歡心裏總有些不是滋味。
盡管陳序淮的苦難和她半毛錢關系都沒有,她還是忍不住心疼他。
這不行啊,心疼男人要倒大黴的。
算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心疼一下又何妨。
那倆白胖的包子就像周昊圓潤的臉,看得祝歡一陣膩歪,直倒胃口。
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
這早飯算是吃不下去了。
眼不見爲淨。
祝歡拿外套裹住了包子放在桌上,一眼都不想再看。
聯想真可怕。
沒多會兒,陳序淮拿着掃帚一聲不吭走回來了。
是去值日了?
祝歡的世界裏不存在這個詞,不管是在國際部還是13班,都沒有人安排活給她幹。
掃帚放回了邊角,陳序淮坐回祝歡身邊。
祝歡在外,他在裏。那個小角落像是被什麼東西包裹住,陳序淮少有的鬆了一口氣。
祝歡來的比他想象中早很多,如果她在,這裏就算得上安全。
很卑劣的行爲和想法,陳序淮居然想要利用她爲自己謀求喘息的機會。
只要有祝歡在,那些遊離的視線和企圖取樂的人都要掂量着行動。
陳序淮覺得自己不正常。
他不是真正的十七歲高中生,遇到這種無力的事情怎麼真的和毛頭小子一樣?
大概回到過去會把人的思維也帶回去,他已經要忘記企業家的做派是什麼樣子。
額上碎發幾乎要蓋住眼,有些長了,平添幾分陰鷙。
祝歡悄悄瞥他,陳序淮不怕冷似的只穿了短袖,校服外套被他潦草塞在桌堂裏。
一截冷白的胳膊露在外頭,隱約能看到青筋。
陳序淮不算很壯,是精瘦那一類人。
祝歡看看他,又看看自己面前的包子,突然想到一個在老耿進教室之前處理掉這玩意的好辦法。
“唉,”她拉着腔調嘆了口氣,“這可怎麼辦呀?”
這樣的動靜果然吵到陳序淮了,他眼睫顫了顫,瞳仁挪向這邊。
“同桌,你吃早飯了嗎?”
零幀起手怎麼躲?陳序淮搖了搖頭,摸不準她這是什麼路數。
祝歡大喜,從一團校服裏摸摸索索,最終掏出一個塑料袋。
“我的早飯都涼了,真是讓人難以下咽,既然你也沒吃,就送你吧。”
陳序淮盯着那個被推過來的透明塑料袋。
他沒着急接,用指尖輕輕觸碰。
溫熱的。
祝歡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