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嬸的眼珠子瞪得像銅鈴,嘴巴張大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周圍看熱鬧的軍嫂們屏住呼吸,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劉嬸,咋樣啊?”
“是不是中毒了?我就說這來路不明的東西不能亂吃!”
有人已經準備去喊衛生員了。
劉嬸突然猛地拍了一下大腿。
“哎呀媽呀!”
這一嗓子中氣十足,把旁邊的人嚇了一哆嗦。
劉嬸摸着自己的後腦勺,一臉的不可思議。
“神了!真神了!”
“剛才我還腦瓜仁疼得像要炸開,這丸子一下肚,那股涼氣直沖天靈蓋。”
“現在腦子清亮得很,就像是大夏天喝了一碗冰鎮綠豆湯!”
她興奮地抓住姜酒的手,眼神熱切得像是要把姜酒吞了。
“大妹子!不,姜神醫!”
“這藥還有嗎?我都要了!”
“我這更年期折騰大半年了,吃啥藥都不好使,你這一顆下去就見效啊!”
這話一出,周圍的空氣瞬間沸騰了。
剛才還一臉嫌棄的軍嫂們,此刻看着那個破盒子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堆金元寶。
女人爲了這張臉,爲了睡個好覺,那是真舍得砸錢的。
“姜酒,給我也來一顆!”
“我也要!我不差錢!”
“別擠啊!是我先問的!”
一群人蜂擁而上,手裏揮舞着大團結和零錢,差點把姜酒的小馬扎給擠翻了。
姜酒穩坐釣魚台,嘴角噙着一抹意料之中的笑。
她慢條斯理地收錢,發藥。
“別急,都有。”
“五塊錢一顆,謝絕還價。”
“這位嫂子,你臉上有黃褐斑,吃兩顆見效快。”
“這位大姐,你這是肝火旺,吃了這個保準你老公以後不敢惹你。”
她一邊賣藥,一邊還不忘給人看相診病,說得頭頭是道。
不到十分鍾。
盒子裏的二十顆藥丸,被搶購一空。
就連剛才還在旁邊說風涼話的幾個女人,也忍不住偷偷買了一顆藏在兜裏。
姜酒拍了拍鼓囊囊的口袋,站起身。
一百塊錢,到手。
這在這個年代,相當於一個普通工人三個月的工資。
而她,只用了一頓早飯的功夫。
她哼着不知名的小調,溜達回了家。
一進門,就看到霍雲霆坐在輪椅上,神色復雜地看着她。
剛才外面的動靜,他在屋裏聽得一清二楚。
“賣完了?”
霍雲霆的聲音有些幹澀。
他沒想到,這女人真的做到了。
那些平日裏精明得要死的軍嫂,竟然真的甘願掏錢買她的“泥丸子”。
姜酒把一把零錢和大團結拍在桌子上。
“點點吧,霍團長。”
“這就是咱們接下來的生活費,還有給你治腿的藥錢。”
霍雲霆看着桌上的錢,沒有動。
他抬起頭,那雙漆黑的眸子盯着姜酒。
“你到底是什麼人?”
“會醫術,會制毒,還懂人心。”
“姜酒,原本的那個姜酒,是個連大院門都不敢出的受氣包。”
姜酒動作一頓。
她轉過身,雙手撐在輪椅扶手上,把霍雲霆圈在自己身前。
兩人的距離極近,近到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姜酒那雙漂亮的眼睛裏,閃爍着危險的光芒。
“我是誰重要嗎?”
“重要的是,我是你媳婦。”
“是你這條廢腿唯一的希望。”
“霍雲霆,別問太多,知道得太多對你沒好處。”
她伸出食指,輕輕點了點霍雲霆高挺的鼻梁。
指尖微涼,帶着一股淡淡的藥香。
霍雲霆渾身僵硬,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他別過臉,避開她那極具侵略性的目光。
“把錢收起來吧。”
“既然是你賺的,就由你管。”
姜酒輕笑一聲,收回手,把錢胡亂塞進兜裏。
“這就對了。”
“聽媳婦話,能吃飽飯。”
就在這時,院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砰!”
原本就不結實的木門發出一聲哀鳴。
一個穿着花襯衫、流裏流氣的年輕男人闖了進來。
他嘴裏叼着根煙,眼神輕浮地在院子裏掃了一圈。
看到姜酒時,眼睛明顯亮了一下,隨即又露出貪婪的神色。
“喲,姐,日子過得不錯啊。”
“聽說你剛才在門口發大財了?”
“正好,媽讓我來叫你和那個殘廢姐夫回家吃飯。”
“今兒可是回門的日子,你該不會忘了吧?”
來人正是姜酒那個不學無術的弟弟,姜小寶。
姜家就是個吸血窟窿。
當初爲了彩禮把原主賣進霍家,現在聽說姜酒手裏有錢了,聞着味兒就來了。
霍雲霆看到姜小寶,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記得這個人。
當初結婚的時候,就是這小子帶頭起哄,說霍家給的彩禮少,差點把婚禮攪黃了。
還當衆嘲笑他是個只能坐輪椅的廢人。
“滾出去。”
霍雲霆冷冷地吐出三個字。
身上的氣勢陡然爆發,那是上過戰場的人才有的殺氣。
姜小寶被嚇得退了一步,煙都掉在了地上。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這霍雲霆早就不是當年的兵王了,現在就是個殘廢。
他挺起胸膛,指着霍雲霆的鼻子罵道:
“你個死瘸子,跟誰橫呢?”
“我姐嫁給你那是你祖墳冒青煙!”
“今兒你要是不去,我就在大院裏嚷嚷,說你霍家仗勢欺人,扣着媳婦不讓回娘家!”
霍雲霆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正要發作。
姜酒卻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
她笑眯眯地看着姜小寶,眼神卻冷得像冰窖。
“去,怎麼不去。”
“回門這麼大的喜事,當然要回去好好‘孝敬’一下爸媽。”
姜小寶一聽,樂了。
“這就對了嘛!”
“姐,記得帶上錢,爸最近手氣不好,輸了不少。”
“還有,讓這瘸子多帶點禮品,別丟了咱們姜家的臉。”
說完,他得意洋洋地走了,臨走前還沖着霍雲霆吐了口唾沫。
等他走後,霍雲霆一把揮開姜酒的手。
“我不去。”
“要去你自己去。”
讓他去那個家,受那些人的羞辱,他寧願死。
姜酒看着他那副倔強的樣子,彎下腰,湊到他耳邊。
“必須去。”
“那五百塊彩禮錢還在他們手裏呢。”
“還有,我媽留給我的東西,也被那老妖婆扣下了。”
“霍雲霆,咱們現在缺錢。”
“姜家這塊肥肉,不吃白不吃。”
霍雲霆皺眉看着她:“你想幹什麼?”
姜酒直起身,從兜裏掏出一瓶剛才剩下的邊角料藥粉。
“當然是去給他們送份大禮。”
“順便,幫你出出氣。”
“怎麼,霍團長不敢去?怕被那幾條瘋狗咬了?”
激將法。
雖然老套,但對霍雲霆很管用。
他冷哼一聲,轉動輪椅。
“去就去。”
“我倒要看看,你能翻出什麼浪花。”
姜酒滿意地笑了。
她轉身進了屋,翻箱倒櫃找出一個舊酒瓶。
往裏面灌了半瓶涼白開,又加了點醬油調色。
最後,把手裏那包藥粉倒了進去,搖晃均勻。
看着那瓶色澤紅潤的“好酒”,姜酒眼裏的笑意更深了。
這可是她特制的“斷腸散”……哦不,是“清腸散”。
專治貪得無厭和滿嘴噴糞。
姜家,你們準備好接招了嗎?
半小時後。
姜酒推着霍雲霆,手裏提着那瓶“好酒”,還有一網兜爛蘋果。
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了大院。
一路上,不少人指指點點。
“看,那是姜酒和霍團長。”
“這是回門去吧?”
“提的那是啥啊?爛蘋果?這也太寒磣了吧?”
“霍家都那樣了,能拿出啥好東西。”
姜酒對這些議論充耳不聞。
她推着霍雲霆,穿過幾條胡同,來到了城西的一片大雜院。
這裏環境髒亂差,污水橫流,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黴味。
姜家就住在最裏面的一間平房裏。
還沒進門,就聽見裏面傳來了搓麻將的聲音,還有女人的尖細笑聲。
“哎喲,我跟你說,我家那丫頭嫁到軍區大院去了!”
“那霍家雖然兒子廢了,但老底厚着呢!”
“今兒回門,指不定能帶多少好東西回來!”
姜酒停下腳步,低頭看了一眼霍雲霆。
霍雲霆面無表情,但抓着扶手的手指已經泛白。
“別氣。”
姜酒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待會兒,讓你看場好戲。”
說完,她抬起腳。
“哐當”一聲。
直接把姜家那扇破木門給踹開了。
屋裏的麻將聲戛然而止。
一屋子男男女女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姜酒站在門口,逆着光,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
“爸,媽,我帶着你們的好女婿,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