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的煙味嗆得人直咳嗽。
一張破舊的八仙桌上,擺着一副麻將牌。
姜父姜大山穿着個跨欄背心,手裏還捏着一張“二餅”。
姜母李桂花一身肥肉亂顫,那雙三角眼在姜酒和霍雲霆身上來回掃射。
旁邊坐着姜小寶,還有姜酒那個尖酸刻薄的嫂子趙招娣。
看到姜酒手裏提着的爛蘋果,李桂花的臉瞬間拉了下來。
“啪!”
她把手裏的麻將往桌上一摔。
“喲,這就是軍官太太回門的排場?”
“幾個爛蘋果,打發叫花子呢?”
“霍家不是大戶人家嗎?怎麼摳搜成這樣?”
趙招娣也在一旁陰陽怪氣地嗑瓜子。
“媽,您這就不知道了。”
“人家霍團長現在腿腳不好,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哪還有閒錢孝敬您二老啊。”
“小酒啊,不是嫂子說你,你這也太不懂事了。”
“既然嫁過去了,就得把霍家的錢往娘家倒騰啊,咱家小寶還沒娶媳婦呢。”
這一家子,幾句話就把貪婪和勢利展現得淋漓盡致。
霍雲霆坐在輪椅上,臉色黑沉如水。
這種羞辱,比身體上的疼痛更讓他難受。
他感覺自己像是個被剝光了展示的廢物,連帶着讓姜酒也跟着丟人。
“嫌少?”
姜酒卻一點也不生氣。
她把爛蘋果往桌上一扔,幾個蘋果滾落下來,差點砸到姜大山的腳。
“這可是供銷社剩下的處理貨,不要票。”
“愛吃不吃。”
“不吃我拿去喂狗。”
李桂花氣得跳腳,指着姜酒的鼻子就要罵。
“你個死丫頭!怎麼跟你媽說話呢!”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翅膀硬了是吧?”
“今兒你要是不拿出兩百塊錢來,這門你別想出!”
姜酒拉過一把椅子,大馬金刀地坐下。
完全沒把這一屋子人放在眼裏。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不過……”
她話鋒一轉,從身後拿出了那瓶“特制”的藥酒。
“錢雖然沒有,但這好酒我可是給爸帶了一瓶。”
“這可是霍家珍藏多年的虎骨酒,專治腰腿疼痛,強身健體。”
“聽說爸最近腰不好?這酒可是有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
姜大山是個酒鬼。
一聽是虎骨酒,那雙渾濁的眼睛立馬亮了。
他吸了吸鼻子,確實聞到一股濃鬱的藥香味。
“虎骨酒?真的假的?”
姜大山推開面前的麻將,伸手就要去搶酒瓶。
姜酒手一縮,避開了他的髒手。
“爸,急什麼。”
“既然是回門宴,不得擺桌酒菜嗎?”
“我和雲霆還沒吃飯呢。”
李桂花雖然心裏不痛快,但看着那瓶酒,還有姜酒那副篤定的樣子,心裏也打起了算盤。
先把這兩人穩住,等把酒騙到手,再逼這死丫頭拿錢也不遲。
“招娣!去,炒兩個菜!”
“把那剩下的半盤花生米端上來!”
趙招娣不情不願地去了廚房。
沒一會兒,桌上擺上了兩盤菜。
一盤炒得發黑的白菜幫子,一盤只有幾粒肉星的土豆片。
還有那盤不知道放了多久、都有哈喇味的花生米。
這就是姜家的待客之道。
姜酒看着這些菜,連筷子都懶得動。
她給霍雲霆倒了杯白開水,自己則擰開了酒瓶蓋。
一股奇異的香氣瞬間彌漫了整個屋子。
那味道醇厚濃鬱,勾得姜大山肚子裏的饞蟲直叫喚。
就連姜小寶和趙招娣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來,爸,我給您滿上。”
姜酒笑眯眯地給姜大山倒了一大杯。
那酒液呈深紅色,看着就補。
“媽,您也來一杯,這酒美容養顏。”
“嫂子,小寶,都嚐嚐,這可是霍雲霆特意讓我帶回來的。”
姜酒把這一家子安排得明明白白。
霍雲霆坐在旁邊,看着姜酒那副殷勤勸酒的樣子,眉頭緊鎖。
他不知道姜酒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但他知道,這酒肯定有問題。
因爲姜酒剛才在路上,往裏面加了料。
只是……她真的敢給自己的親生父母下毒?
“雲霆啊,你也別幹坐着。”
姜大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一臉陶醉。
“好酒!真是好酒!”
“雖然你是個殘廢,但這孝心我收下了。”
“不過啊,光有酒可不行。”
“小寶最近看上個工作,需要五百塊錢疏通關系。”
“你是當過團長的人,這點錢對你來說不是毛毛雨嗎?”
“待會兒你給寫個條子,讓部隊把錢送來。”
姜大山一邊喝酒,一邊理直氣壯地提要求。
霍雲霆握着水杯的手猛地收緊。
“我沒錢。”
“津貼都用來治病了。”
“更沒有權利命令部隊送錢。”
趙招娣一聽這話,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沒錢?沒錢你娶什麼媳婦?”
“我就說小酒是個賠錢貨,嫁了個廢物點心!”
“既然沒錢,那這輪椅看着還挺新的,不如留下來給小寶當個躺椅使喚!”
她說着就要上手去推霍雲霆的輪椅。
霍雲霆眼底閃過一絲暴戾。
就在他準備動手的時候。
姜酒突然站了起來。
她手裏舉着那個空了一半的酒瓶,臉上帶着詭異的笑。
“想要輪椅?”
“行啊。”
“不過,得看你們有沒有命坐。”
李桂花正啃着花生米,聽到這話一愣。
“死丫頭,你說什麼胡話呢?”
突然。
姜大山的臉色變了。
他捂着肚子,臉上的紅潤瞬間褪去,變成了慘白。
“哎喲……”
“我這肚子……怎麼跟絞肉似的疼……”
緊接着是姜小寶。
他剛喝完一杯酒,還沒來得及回味,整個人就從椅子上滑了下去。
“媽呀!我不行了!”
“肚子好疼!腸子要斷了!”
趙招娣和李桂花也沒能幸免。
剛才還囂張跋扈的一家子,此刻全都捂着肚子,癱在椅子上或地上,哀嚎不止。
那種疼,不是普通的鬧肚子。
而是像有一萬只螞蟻在腸子裏啃咬,疼得人冷汗直流,渾身抽搐。
而且最可怕的是,他們發現自己渾身無力,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只能像爛泥一樣癱着。
霍雲霆看着這一幕,瞳孔微縮。
他轉頭看向姜酒。
姜酒依舊站在那裏,居高臨下地看着這一家子醜態。
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冷漠。
“好喝嗎?”
“這可是我特意爲你們調制的‘清腸散’。”
“專門用來清理你們肚子裏的壞水。”
姜大山疼得滿地打滾,指着姜酒的手都在哆嗦。
“你……你個畜生!”
“你敢給你老子下毒!我要報警!我要讓人把你抓起來槍斃!”
姜酒嗤笑一聲。
她把酒瓶往地上一摔。
“啪!”
玻璃碎渣四濺。
“報警?”
“去啊。”
“正好讓公安來看看,這一屋子的賭具。”
“看看你們是怎麼虐待女兒,怎麼敲詐勒索革命軍人的。”
她走到姜大山面前,一腳踩在他那只剛才想搶酒的手上。
稍微用力碾了碾。
“啊——!”
姜大山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剛才不是挺橫嗎?”
“不是要輪椅嗎?”
“不是要五百塊錢嗎?”
姜酒彎下腰,一把揪住姜大山的衣領,逼視着他的眼睛。
“我媽留給我的那個紅木箱子,在哪?”
姜大山疼得鼻涕眼淚一大把,哪還敢嘴硬。
“在……在裏屋床底下……”
“放開我……求求你放開我……”
姜酒嫌惡地鬆開手,在姜大山的背心上擦了擦手。
她轉過身,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霍雲霆。
“霍團長。”
“戲看夠了嗎?”
“看夠了,就跟我進來搬東西。”
“咱們家的東西,一樣都不能少。”
霍雲霆看着她那副土匪進村的架勢。
嘴角竟然不受控制地勾起了一抹極淡的弧度。
他推動輪椅,碾過地上的瓜子皮和爛菜葉。
跟在姜酒身後,進了裏屋。
這一刻,他心裏的那股鬱氣,竟然奇跡般地消散了。
看着這群惡人遭報應。
真他娘的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