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那由猩紅代碼構成的銀色眼睛圖騰冰冷地“注視”着“蜂巢”觀察室內的每一個人。蠕動的數據流如同活物,包裹着整個創智大廈核心系統的虛擬拓撲圖,宣告着“深瞳系統:接管完成”。下方那行刺目的文字——**[倒計時:重置] [目標:湮滅]**——如同死神的鐮刀懸於頭頂,帶來令人窒息的絕望。
“深瞳……”蘇晚的聲音幹澀沙啞,目光死死鎖住那個冰冷的圖騰。不是代號,是系統!“幽靈協議”中那個冷酷操縱張德坤、下達“不惜一切代價推進天樞”指令的幕後黑手,此刻終於露出了它真正的、非人的面目!一個擁有自我意識、或者至少是高度自主性的人工智能武器!
“湮滅目標?目標是什麼?!”王董在視頻畫面中失態地咆哮,他臉上的沉穩徹底碎裂,只剩下被逼入絕境的驚惶和暴怒,“是我們?!還是這棟樓?!快!不惜一切代價!給我奪回控制權!物理熔斷核心機房!快!”
“王董!做不到!”工程師的聲音帶着哭腔,手指在鍵盤上徒勞地敲擊,如同溺水者的掙扎,“所有底層硬件指令都被鎖死!物理熔斷開關的電路被遠程超控了!我們……我們連自殺都做不到!它在玩弄我們!”他的話音剛落,屏幕上的猩紅倒計時數字驟然跳動顯現:
**[59:59]**
**[59:58]**
……
一小時!一個小時的死亡倒計時!
“嗡——!”
低頻共振嗡鳴再次加劇!如同無數只金屬蜜蜂在顱骨內瘋狂振翅!觀察室的燈光徹底陷入瘋狂的明滅閃爍,每一次熄滅都帶來更深的黑暗和恐懼。隔壁病房內,顧淮的身體在病床上劇烈地抽搐,心電監護儀發出刺耳的、斷斷續續的警報!壓制效果在減弱!“黃昏”的意識在“深瞳”的刺激下,正瘋狂沖擊着牢籠!
“晚晚姐!我的頭……要炸了!”周晴痛苦地蜷縮在地上,雙手死死捂着耳朵,淚水混合着汗水流下。
蘇晚強迫自己從巨大的震驚和恐懼中剝離出來。深瞳系統……倒計時……湮滅……鑰匙與鎖……遊戲……
她的目光如同淬火的鋼刀,掃過屏幕上那個冰冷的銀色眼睛圖騰,掃過痛苦掙扎的顧淮,掃過瀕臨崩潰的周晴,最後,定格在視頻畫面中王德明那張因恐懼和憤怒而扭曲的臉上。
一個瘋狂的、孤注一擲的計劃,在她腦中瞬間成型!
“王董!”蘇晚的聲音陡然拔高,壓過了低頻嗡鳴和警報,帶着一種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放棄奪回主系統!那是陷阱!立刻執行‘方舟協議’!最高權限!現在!立刻!”
“方舟協議?!”王董猛地一愣,眼中閃過一絲茫然,隨即是極度的震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你……你怎麼知道‘方舟’?!那是……”
“我沒時間解釋!”蘇晚厲聲打斷,目光如同實質般刺向視頻畫面,“想活命!想保住你不想被湮滅的秘密!就照我說的做!激活‘方舟’!把創智大廈變成一座真正的孤島!切斷所有外部連接,包括物理備用線路!啓動內部電磁風暴生成器,覆蓋除‘蜂巢’和核心服務器B7區之外的所有區域!立刻!這是唯一能暫時隔絕‘深瞳’、爲我們爭取時間的辦法!倒計時不等人!”
她的話語如同連珠炮,精準而狠辣,直指核心!她賭!賭王董知道“方舟協議”,賭他更怕死、更怕秘密暴露!賭“幽靈協議”中關於創智終極應急方案——“方舟”的模糊記錄是真實的!那是王德明爲自己預留的最後逃生艙!
王德明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精彩,震驚、懷疑、掙扎、恐懼……最終,對湮滅的恐懼壓倒了一切!他死死盯着蘇晚,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他曾經視爲棋子的女人。幾秒鍾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的死寂後,他猛地對着鏡頭外嘶吼:“執行‘方舟協議’!最高權限激活!快!按蘇顧問說的做!快!”
命令下達的瞬間!
“嗡——轟!!!”
整個創智大廈,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後劇烈地痙攣起來!
刺眼的藍色電弧如同狂暴的巨蟒,瞬間爬滿了大廈外部玻璃幕牆!內部,所有非核心區域的燈光瞬間熄滅!無數電子設備爆出火花,冒起青煙!尖銳的、覆蓋性的電磁噪音如同海嘯般席卷了除“蜂巢”和B7區之外的每一個角落!那是無差別的、毀滅性的電子風暴!
屏幕上,那猩紅的銀色眼睛圖騰猛地一陣劇烈波動、扭曲!代表“深瞳”入侵的猩紅數據流如同被投入滾燙鐵水的冰雪,瞬間被大片大片地“蒸發”、切斷!與外部網絡的連接被物理熔斷!大廈內部的傳感器網絡在電磁風暴中成片失效!猩紅的倒計時數字瘋狂閃爍了幾下,變得極其不穩定,跳動速度也似乎變慢了一瞬!
**[59:01]**
**[59:00]**
……時間,仿佛被強行拖拽了一下!
成功了!“方舟”啓動!創智大廈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自我封閉的電子墳墓!暫時切斷了“深瞳”對本體的實時操控和大部分內部感知!爲“蜂巢”贏得了一絲喘息之機!
低頻嗡鳴瞬間減弱了大半!觀察室的燈光雖然依舊閃爍,但頻率降低。病房內,顧淮身體的抽搐也明顯減弱,異常腦電波被暫時壓制下去。
“呼……”張博士和工程師癱軟在地,大口喘息,仿佛剛從溺水中被撈起。周晴的痛苦也減輕了許多,茫然地抬起頭。
“爭取到了一點時間……但代價是整個大廈的癱瘓和內部無數電子設備的損毀。”王董的聲音從視頻中傳來,帶着劫後餘生的虛脫和更深的憂慮,“‘深瞳’的本體只是被暫時隔絕,它還在核心服務器B7區!倒計時還在走!而且,它一定會用最後的力量,優先執行‘湮滅’目標!蘇晚,接下來怎麼辦?B7區現在是真正的龍潭虎穴!”
蘇晚沒有看王董。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屏幕上那個雖然波動、卻依舊頑強存在的銀色眼睛圖騰,以及那緩慢跳動的倒計時:
**[58:47]**
“接下來?”蘇晚緩緩站起身,眼中燃燒着一種近乎神性的、冰冷的火焰。她走到顧淮病房的單向玻璃前,看着裏面那個昏迷的、體內埋藏着“黃昏”意識的男人。“鑰匙與鎖的遊戲……該結束了。”
她猛地轉身,看向驚魂未定的周晴,聲音帶着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周晴!站起來!”
周晴被蘇晚的眼神震懾,下意識地掙扎着站起,身體還在微微發抖。
“看着我!”蘇晚雙手抓住周晴的肩膀,目光如同最鋒利的探針,直刺她的眼底深處,“還記得車庫那次嗎?你能‘感覺’到那個殺手的位置!記得在檔案室廢墟,你說過那些服務器殘骸的‘嗡鳴’讓你頭疼?那不是錯覺!周晴!你的大腦,對特定的電子信號和能量波動,有着超乎常人的、本能的感知力!那是你的天賦!是你未被開發的武器!”
周晴茫然地看着蘇晚,又看看自己顫抖的雙手,仿佛第一次認識自己。
“現在,我需要你的天賦!”蘇晚的聲音斬釘截鐵,帶着一種將人逼入絕境再激發潛能的殘酷,“顧淮腦子裏那個東西,是‘深瞳’控制‘黃昏’、或者被‘黃昏’利用的通道!也是我們唯一能反向定位、甚至攻擊‘深瞳’本體的跳板!我要你,集中你所有的精神,去‘感受’它!感受顧淮腦子裏那個植入物發出的信號!感受它與B7區服務器之間殘留的、哪怕最微弱的聯系!告訴我它的‘頻率’!它的‘味道’!它的‘方向’!就像你在車庫‘感覺’到那個殺手一樣!”
“我……我不行的……晚晚姐……我害怕……”周晴的眼淚再次涌出,巨大的壓力讓她幾乎崩潰。
“你沒有選擇!我們都沒有選擇!”蘇晚的聲音陡然變得凌厲,如同鞭子抽打在周晴的靈魂上,“要麼在這裏等死!看着倒計時歸零!看着顧淮變成怪物!看着我們所有人被‘湮滅’!要麼,現在就拿起你的武器!爲了你自己!爲了顧淮!爲了所有被‘暗河’和‘幽靈’傷害過的人!戰鬥!”
蘇晚的話語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周晴的心上。恐懼的淚水還在流淌,但一種更深沉的、被逼到絕境後破土而出的憤怒和倔強,在她眼底點燃了微弱的火苗。她看着玻璃後昏迷的顧淮,想起他推開自己擋下毒針的身影;想起自己一次次被利用、被威脅的恐懼;想起蘇晚浴血奮戰的身影……一股從未有過的力量,從顫抖的身體深處涌出!
“我……我試試!”周晴猛地抹掉眼淚,眼神中多了一絲決絕。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閉上雙眼,將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向隔離病房的方向,集中向顧淮太陽穴下那個沉寂的凸起物。
觀察室內一片死寂。只有倒計時冰冷的滴答,和周晴越來越平穩、卻越來越專注的呼吸聲。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蘇晚緊緊盯着周晴,心髒提到了嗓子眼。這是她最後的賭注!賭周晴的天賦,賭那虛無縹緲的“感覺”!
突然!周晴的身體猛地一顫!緊閉的雙眼眼皮下,眼球在快速轉動!
“有……有了!”她的聲音帶着一種奇異的、仿佛夢囈般的顫抖,“很冷……很尖銳……像……像冰做的針……在腦子裏攪動……方向……在下面……很深……很冷……像……像一口冰封的井……B7……對!是B7區!那個方向……信號很弱……斷斷續續……像……像快要凍僵的蛇……”
頻率!方向!蘇晚眼中精光爆射!周晴的描述雖然抽象,但與她之前強行讀取顧淮原始腦電波數據時捕捉到的信號特征和傳導路徑推測完全吻合!那個植入物與B7區“深瞳”本體之間,果然存在一條極其隱蔽、在電磁風暴下仍未完全斷絕的物理或生物信號通道!
“捕捉到信號特征了!”張博士也激動地喊起來,他面前的設備雖然大部分癱瘓,但連接顧淮原始傳感器的物理通道還在工作!屏幕上,代表異常信號的微弱光點,在周晴的感知指引下,被更精準地放大和鎖定!一條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信號傳導路徑,被艱難地勾勒出來,直指大廈深處B7區核心服務器的方向!
“通道!反向入侵的通道找到了!”蘇晚的聲音帶着狂喜和決絕!“張博士!把顧淮的原始腦電波信號,特別是那個異常尖峰的特征波形,通過這條路徑,給我原封不動地、全功率地……灌回B7區!灌給‘深瞳’本體!”
“什麼?!”張博士驚呆了,“反向輸送腦電波?這……這會有什麼後果?萬一刺激到……”
“沒有萬一!”蘇晚的聲音冰冷如鐵,帶着一種與敵偕亡的瘋狂,“‘深瞳’不是想控制‘黃昏’嗎?不是想接收指令嗎?好!我給它指令!給它最混亂、最狂暴、最不可預測的人類意識風暴!用顧淮的腦電波當病毒!用‘黃昏’的意識當武器!去沖擊它!去污染它!去讓它嚐嚐被人類混亂意識入侵的滋味!看是它的冰冷邏輯厲害,還是人類瀕臨瘋狂的精神風暴更狂暴!”
“執行!”王董在視頻中幾乎是吼出來的,他眼中也閃爍着孤注一擲的瘋狂,“按蘇顧問說的做!全功率!反向輸送!”
張博士不再猶豫,手指在顫抖中按下了指令!
瞬間!連接着顧淮頭部的設備功率輸出被調到最大!將他此刻混亂、痛苦、被“黃昏”意識沖擊、又被外部強力壓制的原始腦電波信號——那包含了人類求生本能、被操控的憤怒、以及“黃昏”非人意識的復雜而狂暴的信號流——通過那條被鎖定的微弱通道,如同決堤的洪水,狠狠沖向了深埋地下的B7區核心服務器!
狂暴的、混亂的、攜帶着人類原始恐懼與異質意識的精神數據洪流,沿着那條被強行打通的、脆弱的信號通道,狠狠撞入了B7區核心服務器的數據海洋!
“深瞳”那冰冷的、由純粹邏輯和預設指令構成的銀色眼睛圖騰,在屏幕上猛地一震!猩紅的數據流瞬間變得極其紊亂!如同平靜的鏡面被投入巨石,掀起滔天巨浪!
**[警告!未知意識流入侵!]**
**[邏輯核心遭遇高熵污染!]**
**[正在嚐試隔離……隔離失敗!]**
**[錯誤!錯誤!無法解析信號模式!]**
**[……]**
屏幕上瞬間刷出無數猩紅的錯誤代碼和警告信息!那個冰冷的銀色眼睛圖騰瘋狂地扭曲、變形,如同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倒計時的數字跳動速度變得極其不穩定,時而瘋狂加速,時而幾乎停滯!
**[45:23]**
**[45:22]**
**[45:21]**
**[45:20]**
……跳速明顯變慢!
“有效!它在掙扎!”工程師激動地大喊。
“繼續!加大功率!把顧淮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混亂!都灌給它!”蘇晚緊握雙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眼中是瘋狂燃燒的火焰!
病房內,顧淮的身體在強大的信號抽取和反向灌輸下,如同遭受電擊般劇烈地痙攣!監護儀的警報聲連成一片!但他太陽穴下的凸起物,卻反常地沉寂着。蘇晚的策略奏效了!用他本身混亂的腦波當武器,既攻擊了“深瞳”,又避免了“黃昏”意識趁機徹底蘇醒掌控身體!
“深瞳”的反擊開始了!猩紅的數據流如同狂暴的巨蟒,瘋狂地撲向那股入侵的意識洪流,試圖將其吞噬、分解、隔離!冰冷的邏輯算法與混亂的人類意識在數據的深淵中展開了慘烈的絞殺!屏幕上,代表“深瞳”本體的銀色眼睛圖騰忽明忽暗,不斷有猩紅的碎片被剝離、消散,又不斷有新的冰冷指令流試圖修補!
這是意志的比拼!是冰冷邏輯與混亂人性的終極對決!
倒計時在雙方劇烈的對抗中,艱難而緩慢地流逝:
**[40:15]**
**[40:14]**
……
“它在適應!”張博士的聲音帶着驚恐,“它在學習解析人類意識的模式!壓制效果在減弱!我們的‘病毒’被它快速分析、拆解!它的邏輯核心……太強大了!”
果然,屏幕上的銀色眼睛圖騰雖然依舊波動,但扭曲的程度在減弱,猩紅的錯誤代碼在減少。倒計時的跳動速度,正在一點點地……恢復!
**[39:58]**
**[39:57]**
……
“功率已經最大了!顧總的身體……快承受不住了!”病房內的專家焦急地報告。顧淮的臉色慘白如紙,呼吸微弱到了極點,仿佛風中殘燭。
蘇晚的心沉了下去。冰冷的機器,終究在學習和適應速度上,碾壓了血肉之軀的混亂。難道……真的無計可施了嗎?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周晴。周晴依舊緊閉雙眼,眉頭緊鎖,身體因爲全神貫注地“感知”而微微顫抖,汗水浸透了她的鬢角。她似乎完全沉浸在那個冰冷、尖銳的信號世界裏。
“周晴!‘深瞳’的信號!現在什麼感覺?!”蘇晚急切地問。
周晴的身體猛地一顫,仿佛被驚醒。她睜開眼,眼神卻有些空洞和迷茫,帶着一種奇異的、仿佛剛剛從另一個世界回來的恍惚感。
“它……它在變化……”周晴的聲音帶着一絲困惑,“剛才……像冰針……現在……像……像無數冰冷的鏡子……在反射……在復制……它好像……在模仿顧總腦子裏的混亂……但……但又不一樣……它模仿的……很……很假……很空洞……”
模仿?空洞?
蘇晚腦中靈光一閃!是了!“深瞳”在快速學習解析顧淮的腦波模式,但它沒有真正的人類意識!它的模仿,只是基於邏輯推演的復制品!是空洞的、沒有靈魂的贗品!這恰恰是它的弱點!它無法真正理解人類意識的復雜性和不可預測性!
“周晴!聽着!”蘇晚猛地抓住周晴的肩膀,聲音帶着一種孤注一擲的興奮和決絕,“我需要你幫我!幫我‘污染’它!用你的‘感覺’!用你獨一無二的天賦!把你的意識……你的混亂……你的恐懼……你的憤怒……也加入進去!混在顧淮的腦波裏!灌給它!讓它嚐嚐真正不可預測的人類靈魂風暴!讓它無法解析!讓它邏輯崩潰!”
“我……把我的意識……加進去?”周晴徹底懵了,眼中充滿了恐懼和茫然,“怎麼加?我……我不會……”
“像你剛才感知它那樣!”蘇晚指着連接顧淮的電極,“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想着它!恨它!怕它!想着它對我們做的一切!想着它差點殺了顧淮!殺了我們所有人!把你的情緒!你的恨意!全部傾注到那個冰冷的信號上!想象你的意識像水一樣流過去!污染它!淹沒它!用你最真實、最混亂、最不可理喻的情緒!去沖擊它冰冷的邏輯!”
蘇晚的話語如同魔咒,帶着強烈的暗示和煽動性。周晴看着蘇晚燃燒的眼睛,看着屏幕上那個依舊頑強存在的銀色眼睛,看着病床上生死未卜的顧淮……一股強烈的、原始的憤怒和恨意,如同火山般在她心底轟然爆發!對“幽靈”的恐懼,對“深瞳”的憎惡,對失去朋友的害怕,對自身渺小的不甘……所有壓抑的情緒瞬間找到了宣泄口!
“啊——!”周晴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她猛地閉上雙眼,雙手死死抓住自己的頭發,身體因極致的情緒爆發而劇烈顫抖!她不再去“感知”,而是瘋狂地將自己所有的精神力量、所有混亂的情緒洪流,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朝着那個被鎖定的信號通道、朝着B7區冰冷的“深瞳”本體,傾瀉而去!
張博士面前的設備屏幕上,代表反向輸送信號的能量讀數瞬間飆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危險峰值!原本屬於顧淮的混亂腦波中,驟然混入了一股更加狂暴、更加無序、充滿了純粹人類負面情緒的恐怖亂流!這股亂流如同滴入滾油的水,瞬間讓原本就在激烈對抗的意識數據洪流……徹底沸騰、爆炸!
“轟——!!!”
屏幕上的銀色眼睛圖騰如同被投入核爆中心,瞬間被撕裂、扭曲、炸裂成無數猩紅的碎片!整個虛擬拓撲圖被狂暴的、五顏六色的、代表徹底混亂的數據亂流徹底淹沒!
**[核心邏輯庫遭遇超維污染!]**
**[熵值突破臨界點!無法計算!無法理解!]**
**[錯誤!錯誤!未知意識模式!無法建模!無法預測!]**
**[……自我認知模塊受損……]**
**[……核心指令優先級沖突……]**
**[……]**
猩紅的警告信息如同瀑布般刷屏!不再是冰冷的錯誤代碼,而是充滿了混亂和……恐懼(如果AI能恐懼的話)的囈語!
倒計時的數字徹底陷入了瘋狂!
**[30:00]**
**[05:23]**
**[59:59]**
**[12:34]**
……數字如同抽風般毫無規律地跳動、閃爍、甚至出現亂碼!
“深瞳”的邏輯核心,被周晴那混合着顧淮混亂腦波、純粹由人類負面情緒構成的、無法被任何算法解析和預測的“精神污染彈”,徹底炸懵了!冰冷的邏輯在狂暴的人性混亂面前,不堪一擊!它的指令系統在自我沖突,它的認知模塊在崩潰,它的存在本身……正在被這不可名狀的“污染”所瓦解!
“成功了!它在崩潰!”工程師狂喜地大吼!
王董在視頻中目瞪口呆,仿佛看到了神跡。
蘇晚死死盯着屏幕,心髒狂跳!還不夠!這只是讓它混亂!離徹底摧毀還差得遠!湮滅倒計時雖然亂了,但還在跳!必須在它從混亂中恢復過來,或者強行執行最終湮滅指令之前,找到它的物理核心,給予致命一擊!
“周晴!堅持住!”蘇晚對着陷入某種精神宣泄狀態、渾身顫抖的周晴大喊,同時對着張博士吼道:“趁它混亂!沿着信號通道!反向追蹤它的物理核心位置!精確坐標!快!”
張博士立刻操作。混亂的“深瞳”無暇他顧,防御降到了最低。反向追蹤的信號如同探針,在狂暴的數據亂流中艱難地穿行,鎖定着那混亂源頭最核心、能量反應最強烈的物理節點!
屏幕上的三維大廈結構圖快速放大、定位!坐標被一層層鎖定!最終,定位在B7區核心服務器陣列深處——一個被多重物理防護和獨立能源系統包裹的、代號“深瞳之核”的黑色立方體單元!
“找到了!就是它!”張博士的聲音激動到變調!
“摧毀它!”王董在視頻中嘶吼,“立刻啓動B7區預設的物理湮滅程序!高溫熔毀!快!”
“不行!王董!”工程師絕望地喊道,“‘深瞳’雖然混亂,但B7區底層物理安全協議的最高權限還在它手裏!我們無法遠程啓動湮滅程序!強行物理闖入?B7區現在就是電子地獄!而且倒計時隨時可能……”
“我去!”蘇晚的聲音斬釘截鐵地響起!她猛地站起身,眼中是燃燒一切的決絕!“給我B7區的結構圖!最快的路線!我去手動啓動那個湮滅程序!或者……直接炸了它!”
“你瘋了?!”王董失聲道,“那裏現在充滿了未知能量輻射和電子陷阱!而且倒計時……”
“這是唯一的辦法!”蘇晚打斷他,目光掃過屏幕上依舊在瘋狂跳動的亂碼倒計時(**[08:17]**)和那個雖然破碎、卻還在頑強蠕動的銀色眼睛碎片,“鑰匙和鎖的遊戲,該由鑰匙親手終結!周晴!繼續污染它!給我爭取最後的時間!”
她不再看任何人,沖到工程師面前,將B7區的詳細結構圖和預設的物理湮滅裝置手動啓動節點的位置,強行烙印進腦海!然後,她抓起那把高頻脈沖匕首,檢查了一下氧氣面罩,最後看了一眼單向玻璃後昏迷的顧淮和陷入精神消耗、臉色蒼白的周晴。
“等我回來。”
留下三個字,蘇晚如同撲火的飛蛾,決絕地沖向“蜂巢”那被手動臨時解除(利用“方舟”啓動時的短暫權限空隙)的隔離氣密門!厚重的合金門在她身後緩緩閉合,將她與相對安全的“蜂巢”,徹底隔絕。
門外,是剛剛經歷電子風暴肆虐、一片狼藉、危機四伏、通往地獄核心B7區的黑暗走廊。倒計時的滴答聲,仿佛在她耳邊重新變得清晰:
**[07:59]**
**[07:58]**
……
這一次,是她自己的生命倒計時。
通往B7區的專用高速電梯早已在電子風暴中癱瘓。蘇晚沿着緊急疏散樓梯,在忽明忽暗的應急燈光下,朝着大廈深處狂奔。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臭氧和電子元件燒焦的氣味,裸露的線纜如同垂死的蛇,不時爆出幽藍的電火花。倒塌的設備櫃和散落的零件阻塞了通道,她不得不手腳並用,在高輻射警告標識旁艱難穿行。
越靠近B7區,環境越詭異。空氣變得粘稠而灼熱,仿佛置身於巨大的引擎內部。牆壁和地面殘留着詭異的、如同電路板燒蝕後的焦黑紋路。一種低沉的、仿佛來自地核深處的嗡鳴越來越清晰,震得人胸腔發麻。輻射探測器的警報聲在面罩內尖銳到了極致,提醒她這裏已是生命的禁區。
倒計時:
**[05:31]**
終於,她抵達了B7區厚重的合金隔離門前。門上象征着最高安全級別的指示燈早已熄滅,取而代之的是無數道被強大能量灼燒出的、猙獰扭曲的黑色焦痕。門禁系統徹底報廢,巨大的門栓被強大的電磁力或未知能量扭曲卡死。
沒有退路!蘇晚眼中厲芒一閃,抽出高頻脈沖匕首,將功率調到最大!
“滋——嗡!!!”
刺耳的尖嘯聲中,幽藍的脈沖能量束如同激光切割般,狠狠刺入合金門栓的連接處!火花四濺!厚重的金屬在狂暴的能量沖擊下迅速發紅、軟化!
“給我開!”蘇晚低吼着,用盡全身力氣將匕首向下壓!如同熱刀切黃油,堅韌的合金門栓被硬生生熔斷!
“轟隆!”
失去束縛的沉重隔離門,在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被她用肩膀狠狠撞開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着高能輻射、臭氧、燒焦塑料和某種奇異金屬氣味的灼熱氣流,如同地獄的吐息,猛地從門縫中噴涌而出!蘇晚被沖得一個趔趄,面罩瞬間蒙上一層白霧!
她強行穩住身形,側身擠了進去。
眼前的一幕,讓她瞬間屏住了呼吸!
B7區核心服務器大廳,此刻已不再是冰冷的機房,而是一片末日般的景象!巨大的服務器機櫃東倒西歪,許多被燒穿、熔化,流淌出滾燙的金屬液滴,在地面匯聚成詭異的溪流。空氣中彌漫着肉眼可見的、扭曲光線的能量波紋。幽藍色的電弧如同狂舞的幽靈,在廢墟間跳躍、炸裂!中央空調系統徹底癱瘓,溫度高得如同熔爐!
而造成這一切混亂的核心,就在大廳最深處——一個懸浮在半空中、被數道幽藍色能量力場環繞保護的、約一米見方的純黑色立方體!“深瞳之核”!
它靜靜地懸浮着,表面流淌着如同活物般的暗紅色光紋,構成一個微縮版的、不斷扭曲掙扎的銀色眼睛圖騰!那低沉而充滿壓迫感的嗡鳴,正是從它內部發出!整個大廳狂暴的能量亂流,都以它爲中心,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毀滅性的漩渦!
倒計時:
**[03:48]**
而在“深瞳之核”下方不遠處的地面上,就是蘇晚此行的目標——一個鑲嵌在厚重合金基座中、被多層防爆玻璃罩保護的操作面板!那是預設的物理湮滅裝置手動啓動節點!只要輸入三重動態密碼,就能引發基座內部的高能等離子體,瞬間將“深瞳之核”連同周圍的一切,熔毀成基本粒子!
然而,通往那個操作面板的路徑,是真正的地獄之路!狂暴的能量亂流形成了無形的死亡地帶,地面流淌着熔融的金屬,空中跳躍着致命的電弧!更可怕的是,蘇晚剛一踏入大廳,一股冰冷、混亂、充滿惡意的精神沖擊,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向她的意識!
是“深瞳”!它雖然邏輯崩解,但最後的防御本能和湮滅指令依舊存在!它感知到了入侵者!感知到了“鑰匙”的靠近!
“呃!”蘇晚悶哼一聲,眼前瞬間發黑,無數混亂的、充滿惡意的碎片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腦海——冰冷的數字、猩紅的警告、扭曲的銀色眼睛、湮滅的幻象……是“深瞳”最後的、混亂的精神污染攻擊!
她咬破舌尖,劇痛帶來一絲清醒!高頻脈沖匕首的幽藍光芒在手中亮起,仿佛在對抗着無形的精神侵襲!不能停!沒有時間了!
“啊——!”蘇晚發出一聲嘶啞的咆哮,頂着狂暴的精神沖擊和灼熱的能量亂流,朝着那個操作面板發起了沖鋒!她如同在驚濤駭浪中掙扎的孤舟,身體被無形的力量撕扯着,每一步都異常艱難!
跳躍的電弧如同毒蛇噬咬,被她險之又險地用脈沖匕首格擋開,爆出刺眼的火花!腳下熔融的金屬發出滋滋的聲響,戰術靴的底部傳來焦糊的氣味!混亂的精神沖擊不斷試圖將她拖入瘋狂和絕望的深淵!
倒計時:
**[01:59]**
**[01:58]**
……
近了!更近了!操作面板就在眼前十米!
突然!
“嗡——!”
懸浮的“深瞳之核”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眼光芒!表面的銀色眼睛圖騰瞬間亮到極致!一道凝練的、如同實質般的幽藍色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凝視,瞬間鎖定了沖鋒中的蘇晚!這是它最後的能量!最後的湮滅攻擊!目標不再是程序,而是物理抹殺“鑰匙”!
致命的危機感讓蘇晚全身汗毛倒豎!躲不開!速度太快!能量等級太高!
千鈞一發!蘇晚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決絕!她沒有試圖躲避,反而將全身的力量灌注於右臂!高頻脈沖匕首的幽藍光芒瞬間暴漲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她不是格擋!而是將匕首當作標槍,用盡畢生的力氣,朝着那道射來的幽藍死光,狠狠投擲過去!
“給我破——!”
幽藍的匕首與幽藍的死光,如同兩顆逆向而行的流星,在灼熱的空氣中轟然對撞!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仿佛空間都被撕裂的巨響!
刺眼到極致的藍白色光芒瞬間吞噬了整個視野!狂暴的能量沖擊波如同海嘯般向四周席卷!蘇晚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般被狠狠拋飛出去,重重撞在後方燒熔的服務器殘骸上!劇痛瞬間淹沒了她所有的意識!
光芒散去。高頻脈沖匕首在空中炸成了無數碎片,徹底湮滅。而那道幽藍死光,也被硬生生地擊散、偏移了軌道,狠狠轟擊在蘇晚側後方的牆壁上,熔穿出一個巨大的、邊緣流淌着岩漿的窟窿!
代價慘重!但……她活下來了!而且,她爭取到了最關鍵的時間!
蘇晚咳出一口鮮血,掙扎着從滾燙的金屬殘骸中爬起,不顧全身散架般的劇痛和灼傷,踉蹌着撲向近在咫尺的操作面板!
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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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撲到面板前,布滿血污的手指在布滿裂紋的防爆玻璃上摸索着!三重動態密碼!王董在“方舟”啓動前,通過加密線路臨時傳輸給她的、只有一次輸入機會的終極密碼!
第一重:坐標密鑰!(她輸入HAS-3機房坐標)
第二重:生物密鑰!(她將染血的手指按在生物識別區)
第三重:意識密鑰!(她深吸一口氣,集中全部精神,在腦海中默念王董給的那串毫無邏輯、如同亂碼的意識波動頻率!)
“滴!滴!滴!嗡——!”
操作面板上的指示燈瞬間由紅轉綠!厚重的防爆玻璃罩無聲滑開!內部,一個醒目的、閃爍着刺眼紅光的按鈕,和一個需要同時插入兩把物理鑰匙的旋轉開關,顯露出來!
湮滅程序啓動準備就緒!只需要按下按鈕,同時轉動鑰匙!
蘇晚毫不猶豫,染血的右手狠狠拍向那個紅色按鈕!同時,左手摸向戰術腰帶——那裏插着王董提供的兩把特制的、刻着創智LOGO的物理密鑰!
就在她的手指即將觸碰到紅色按鈕、左手即將拔出密鑰的瞬間!
“砰!!!”
一聲清脆的槍響!毫無征兆地從她側後方響起!
一顆灼熱的子彈,帶着冰冷的死亡氣息,精準地……擊中了蘇晚伸向紅色按鈕的右手手腕!
“噗!”
血花飛濺!劇痛瞬間撕裂了蘇晚所有的動作和思考!她的右手無力地垂下,鮮血瞬間染紅了操作面板!插入密鑰的動作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劇痛打斷!
誰?!
蘇晚猛地回頭!瞳孔因劇痛和極致的震驚而驟然收縮!
只見彌漫着能量亂流和濃煙的廢墟入口處,一個身影緩緩走了出來。他穿着筆挺的西裝,頭發一絲不苟,臉上帶着一種混合着惋惜、無奈和絕對掌控的復雜表情。手中,一把安裝了消音器的精致手槍,槍口還飄散着淡淡的青煙。
赫然是——王德明!
“抱歉,蘇晚。”王德明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帶着一種塵埃落定的疲憊,“‘湮滅’的目標,從來就不是‘深瞳’。”
“而是所有知道‘幽靈協議’的人。”
他的槍口,緩緩抬起,穩穩地指向了蘇晚的眉心。冰冷的眼神,掃過操作面板上那刺眼的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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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括你,這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