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真是煞費苦心。”
“彼此彼此。”蕭煜淡淡道,“沈大家不也一直藏着掖着,直到確認本王這裏有你想要的東西,才肯亮出爪牙麼?”他目光掃過她手中的卷宗,“合作,建立在相互需要,也相互忌憚的基礎上。很公平。”
公平?沈芷兮捏緊了卷宗。與虎謀皮,何來公平可言?但她沒有選擇。知道了自己是“引子”,就更不能坐以待斃。她必須弄清楚蕭煜到底想用這邪法做什麼,也必須找到反制之道,或者……毀了這所謂的秘法!
她壓下翻騰的心緒,將卷宗收入懷中。“第一個任務,我接了。”她轉身欲走。
“等等。”蕭煜叫住她。
沈芷兮停步,沒有回頭。
“提醒你一句,”他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盯着‘永生道’的不止一方。你手中的卷宗,是餌,也是催命符。小心些,別‘引子’還沒派上用場,就先折在了外面。”
沈芷兮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勞王爺費心。”
她大步離開書房,背影挺直,如同風雪中孤絕的青竹。
看着她消失在門外,蕭煜緩緩坐回椅中,抬手揉了揉眉心,一絲疲憊終於爬上眼角。他攤開手掌,掌心內力微吐,一縷極淡的、屬於沈芷兮的“寒髓香”氣息被逼出,在空氣中縈繞不散。
“特殊的‘引子’……”他低聲自語,眸中神色復雜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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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芷兮沒有回聞香閣,也沒有去任何已知的安全屋。她如同真正的幽靈,在京城錯綜復雜的巷道與屋脊間穿梭,最終潛入了一處早已廢棄的貢院號舍。這裏陰暗潮溼,蛛網遍布,卻是最不容易被想到的藏身之處。
她點燃一支光線微弱的蠟燭,借着昏黃的光,翻開了那份卷宗。
裏面記錄了幾起看似無關的失蹤案,失蹤者皆是有某些特殊體質或天賦的男女。卷宗還附有一些零碎的信息,指向幾個暗中活動的神秘人物,以及幾處可能藏有“永生道”遺物的地點。其中一條,赫然指向城南的一間古玩鋪子——“博古齋”。
線索指向性明確,幾乎像是有人刻意整理好,送到她面前。
蕭煜說得對,這是餌。但即便是餌,她也必須咬下去。只有順着這條線,才能摸到更多的真相。
她仔細記下卷宗內容,尤其是關於“博古齋”的信息,然後將卷宗就着燭火點燃,看着它化爲灰燼。
夜色深沉,正是行動之時。
沈芷兮換上一身便於夜行的深色衣裳,如同暗夜中的蝙蝠,悄無聲息地掠向城南。
“博古齋”門臉不大,藏在一條僻靜的街道盡頭,此刻早已熄燈閉戶,一片死寂。沈芷兮繞到後院,輕巧翻牆而入。院子裏堆放着一些雜物,空氣中彌漫着陳年木料和灰塵的味道。
她貼近主屋的窗戶,指尖蘸了唾液,點破窗紙,向內窺視。
屋內沒有點燈,但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能看到靠牆的博古架上擺放着各式各樣的古董,而在屋子正中央,竟擺着一尊半人高的三足銅鼎!鼎身刻滿了扭曲的符文,樣式與戲樓裏那只極爲相似,只是小了許多。
銅鼎旁,一個穿着暗紫色錦袍的背影,正彎腰查看着什麼。那背影……沈芷兮覺得有幾分眼熟。
就在這時,那紫袍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地直起身,回過頭來!
月光照亮了他半邊臉——面容儒雅,蓄着短須,赫然是朝中那位以清流自居、素有賢名的吏部侍郎,張文淵!
竟然是他?!
沈芷兮心頭劇震,下意識屏住呼吸。
張文淵目光銳利地掃向窗戶,眼神陰鷙,與平日朝堂上溫和的模樣判若兩人。他側耳聽了片刻,未見異常,才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木偶,雕刻得十分粗糙,但木偶的心口位置,卻插着一根細長的、閃着幽光的銀針。
張文淵對着木偶,低聲念誦起晦澀古怪的咒文。
隨着他的念誦,沈芷兮突然感到一陣心悸,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髒,緩緩收緊!一股陰寒刺骨的氣息,毫無預兆地從她懷中的某個位置彌漫開來——是那塊繡着銜尾蛇的布料!
那布料,不僅是標記,竟然還是……某種詛咒的媒介?!
張文淵手中的木偶,對應的正是她?!
沈芷兮當機立斷,不再隱藏行蹤,猛地撞破窗戶,落入屋內!同時袖中一把香粉直取張文淵面門!
張文淵顯然沒料到有人潛伏,更沒料到詛咒會提前引動對方反擊,倉促間揮袖格擋,香粉彌漫,他嗆咳着後退,手中的木偶差點脫手。
沈芷兮強忍着心髒被攥緊的窒息感和那陰寒氣息的侵蝕,眼神狠厲,招招奪命,攻向張文淵。她必須速戰速決,拿到那個木偶!
張文淵武功竟也不弱,在最初的慌亂後,很快穩住陣腳,與沈芷兮在堆滿古董的屋子裏纏鬥起來。拳腳相交,器物碎裂聲不絕於耳。
眼看沈芷兮就要抓住機會,奪下木偶,窗外忽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哨響!
張文淵臉色一變,虛晃一招,竟不再戀戰,轉身撲向牆角一個機關,地面瞬間裂開一個洞口,他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沈芷兮想追,那心髒被攥緊的感覺卻驟然加劇,讓她動作一滯。洞口在她眼前迅速合攏。
她扶着博古架,劇烈喘息,額頭上沁出冷汗。那陰寒的詛咒之力還在體內流竄。
失敗了。不僅沒能拿到更多線索,反而暴露了自己,還中了暗算。
她低頭,看着從懷中取出、此刻正散發着不祥幽光的銜尾蛇布料。
蕭煜……這也在你的算計之中嗎?
心髒像是被冰錐刺穿,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那陰寒的詛咒之力如同附骨之疽,沿着血脈向四肢蔓延。沈芷兮扶着冰冷的博古架,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冷汗浸溼了鬢角。
張文淵跑了。帶着那個可能關乎她性命的詛咒木偶。
窗外隱約傳來腳步聲和呼喝,是巡夜的官兵被剛才的打鬥和哨聲引來了。
不能留在這裏。
沈芷兮強提一口真氣,壓制住體內翻江倒海般的寒意與劇痛,踉蹌着從被她撞破的窗口翻出,落地時幾乎站立不穩。她辨明方向,朝着與官兵相反的、更黑暗的巷道深處跌撞而去。
每一次呼吸都帶着冰碴,視線開始模糊,耳邊嗡嗡作響。那詛咒不僅在侵蝕她的身體,似乎還在攪亂她的神智。張文淵念誦咒文的聲音,木偶上那根幽光閃爍的銀針,在她腦中反復閃現。
她必須找個地方逼出這詛咒,或者……找到能壓制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