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念倚靠在座椅上,半垂着眼眸,頭發別在耳後,但還是垂落在肩側,延伸到胸前,神情專注在書上。
葉嶼澈只是隨意瞥過一眼,目光便重新回到平板上的郵件裏。
有了事情做以後時間總是流淌地格外快,不知不覺車子已經停在了奚家主宅門口。
葉嶼澈將平板合上放好,對奚念說:“你等我一下。”
奚念不解,但是照做。
將書放回原位,然後坐在原位。
直到葉嶼澈親自幫她打開車門,然後向她伸出手,奚念抬眸看向他的眼神裏帶着疑惑。
葉嶼澈解釋:“母親說,新婚夫妻該親近些。”
奚念瞬間了然,將手放在了葉嶼澈攤開的掌心裏。
今天天氣還不錯,已經出了點太陽,但空氣還是冷的。
奚念從小畏寒,手更是一到冬天就十分僵冷。
就算是車裏開着溫度適宜的空調,也還是有些發冷。
葉嶼澈的手心卻格外溫暖,奚念放上去的一瞬間甚至覺得有些熱。
葉嶼澈也感受到了她手掌的冰冷,無意識地就握緊了一些,還說了句:“天氣冷,另一只手揣衣服裏吧。”
溫熱的掌心握住她冷冰冰的手,奚念覺得這溫度好像也一點點通過手指渡到她的體內,手掌和身體的溫度都往上升了升。
奚家已經出來人迎接,葉嶼澈安排司機將後備箱裏準備的禮物提進去。
奚念見狀,有些出乎意料。
葉嶼澈的禮節,比她以爲的還要好。
她低聲道:“麻煩你了。”
葉嶼澈似乎也已經習慣了奚念的禮貌,不再糾正她不用客氣,只是一味牽着她的手往裏走。
細膩但冰涼的手指慢慢有了溫度,他的心裏竟然無端生出幾分成就感來。
-
奚念從小就有“克親”的名聲,平時也不怎麼在圈子裏走動。
奚家人本來也是束手無策了才將奚念嫁到葉家,即使婚禮已經辦了,但也還是擔心葉家介意,隨時都可以將奚念掃地出門。
聽到葉嶼澈願意陪奚念一起回門的時候才稍微放下一點心,如今看着葉嶼澈牽着奚念的手,兩人似乎很親密的樣子,更加放心兩家的關系時,大房二房那邊也開始有了些擔憂。
奚正軍作爲奚家現任掌權人,葉嶼澈名義上是晚輩,但放到生意場上卻是更高一級的葉家掌權人。
葉嶼澈到了奚家,奚正軍也得親自來迎接。
他的語氣近乎諂媚,叫着奚念二十二年都沒有聽過的稱呼,“念念,嶼澈,屋外冷,先進屋說話吧。”
葉嶼澈是作爲奚念的丈夫陪她回門,自然也沒有生意場上的架子,禮節做得很足,跟着奚念向各位長輩一一打過招呼。
奚念沒多注意大伯二伯這邊的情況,眼睛總是時不時往父母那邊瞟。
奚正陽和夏夢婉臉上沒有多少表情。
奚念本以爲母親提醒了一遍又一遍帶着葉嶼澈回門的事情,這個時候她應該會開心,卻也不見得。
也是,作爲她的親生父母,這樣的日子應該他們倆是主角。
可現在這場面,主角顯然是她大伯。
自從葉嶼澈進了奚家,大伯的腳步就沒有離開過他的身側。
只不過再次出乎奚念意料的是,葉嶼澈竟然牽着她繞到了奚正陽和夏夢婉身前。
“嶽父,嶽母,我帶着念念回來了。”
奚念一時之間說不上自己現在是什麼感受,只覺得一顆心怦怦直跳。
她去看父母的眼神,只見兩人異常同頻地擠出相似的微笑。
奚母先說了話:“嶼澈,奚念沒給你們家添什麼麻煩吧?”
葉嶼澈看了一眼奚念,料想她應該沒有將自己昨天生病的事情告訴家裏。
否則,正常的父母應該是先關心女兒的身體情況吧。
他禮貌應答:“沒有,她很好。”
奚念抬眸看向葉嶼澈,心底涌出一股酸澀的暖流。
她不知道葉嶼澈爲什麼說她很好,但她很感激葉嶼澈說她好話。
大家一起回了正屋,大伯二伯簇擁着葉嶼澈去書房聊生意上的事情,奚正陽也跟着參與進去。
屋裏就剩下大伯母、二伯母、奚母三個長輩,還有跟奚念同輩的堂哥嫂和堂姐。
話題自然而然就轉移到了奚念身上。
還是大伯母先說的話:“奚念,聽說你昨天沒有去拜訪葉家的長輩,是發生什麼事了?”
夏夢婉微愣,她女兒的事情,她都不知道,別人倒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奚念,你大伯母說的是真的嗎?”
奚念點頭,嗯了一聲。
夏夢婉蹙眉,追問:“怎麼回事?家裏沒教過你基本的禮節問題嗎?”
奚念看着母親嚴肅的,帶着些責備的眼神,低聲道:“我發高燒了。”
二伯母掩面偷笑:“奚念從小身體就不好,沒想到嫁到葉家第一天就生病,這要是...”
話未盡,但要表達的意思很明顯。
奚念從小已經習慣了。
別的小孩生病了是會被父母心疼與悉心照顧,而她生病了只會得到更多的指責。
甚至還會覺得她這個人就是不吉利,即使是親生父母,也不想多靠近她。
奚念看了眼母親那略帶嫌棄的神情,低着頭不說話。
在很小的時候,還會委屈的想掉眼淚,後來早就麻木了...
書房裏不時傳來大伯爽朗的笑聲,奚念想起葉嶼澈跟她說的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看法。
這個任何人,也包含奚家人嗎?
奚家人是她血脈相連的親人,按理說,葉嶼澈沒有理由,也沒有那個義務給她撐腰。
自從奚念嫁到葉家後,二伯母便一直後悔去年將自己的女兒奚悅嫁了出去,否則這麼好的親事應該是她家奚悅的。
如今奚念剛結婚就犯了錯,自然忍不住要多發泄幾句。
“奚念以後可得好好調養身體,本來老爺子去世後奚家就在走下坡路,這要是因爲你又得罪了葉家,奚家這上上下下一大家子可怎麼辦?”
一邊說着一邊嘆氣:“想不到你這‘克...克親’的命格,這麼多年了還在,哎,真是的!”
因爲連自己的父母都不站在自己這邊,奚念這些年來對於這些莫須有的指責早就習慣了悶不吭聲。
可大概是母親至今也不願意幫她分毫,又或者葉家這門親事本來就不是她想攀附的。
明明是沒有辦法了將她推了出去,爲什麼如今又要倒回來指責她還沒有出現的問題。
她終於也起了逆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