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漢東大學的梧桐樹葉綠了又黃,轉眼到了六月。
空氣裏彌漫着離別的躁動和荷爾蒙的味道。對於大四學生來說,這個夏天不僅意味着結束,更是一場關於前途的殘酷洗牌。
操場西側的主席台下,今天圍得裏三層外三層。
顧言牽着鍾小艾的手,慢悠悠地晃蕩過來。
鍾小艾今天穿得極惹眼。
這是一條法式復古的吊帶碎花紅裙,真絲面料輕薄得像是第二層皮膚,緊緊裹着她那熟透了的身段。
裙擺很短,堪堪遮住部,露出一雙白得發光的長腿,在陽光下泛着象牙般細膩的光澤。腳上踩着一雙細帶高跟涼鞋,腳趾塗着酒紅色的指甲油,顯得俏皮又勾人。
那兩根細細的吊帶掛在圓潤的肩頭,仿佛隨時都會滑落。鎖骨窩深陷,胸前的領口開得很低,大片雪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隨着走動,那兩團軟肉微微顫巍,擠出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看得路過的男生眼珠子都直了,喉嚨裏幹得冒煙。
“這麼熱的天,非要拉我來看什麼戲?”
鍾小艾拿着一把折扇,輕輕扇着風,額角的發絲被汗水打溼,貼在臉頰上,透着股慵懶的媚態。
她往顧言身上靠了靠,那對飽滿的柔軟有意無意地蹭着顧言的手臂,帶起一陣令人心神蕩漾的觸感。
“這可是年度大戲,不看虧本。”顧言反手摟住她纖細得仿佛一折就斷的腰肢,手指在那層薄薄的真絲面料上摩挲,感受着掌下肌膚的溫熱與滑膩。
人群中央,突然爆發出一陣起哄聲。
“來了來了!快看!”
只見侯亮平穿着一身租來的白色西裝,頭發梳得油光鋥亮,手裏捧着一大束紅得刺眼的玫瑰花,正大步流星地走向操場中央。
那裏站着一個人。
梁璐。
今天的梁璐特意打扮過,雖然臉角的魚尾紋有點藏不住,但那身名牌套裝和手腕上的金表,無一不在彰顯着她身爲政法委書記千金的底氣。
侯亮平走到梁璐面前,深情款款地注視着她。
這一刻,全校幾千雙眼睛都盯着他。
侯亮平的心髒跳得快要炸開。
但他知道,自己沒退路了。
這半年裏,顧言就像一座大山壓在他頭上。顧言成了鍾家的座上賓,成了省高院陳副眼裏的紅人,甚至連系裏的老師都對顧言客客氣氣。
而他侯亮平呢?
除了學生會主席這個虛名,他一無所有。
留京的名額只有一個,本來是屬於祁同偉的,但最近祁同偉跟顧言混得風生水起,聽說省裏幾個好單位都在搶人。
如果不拼一把,他侯亮平就要被發配到那些鳥不拉屎的基層去,一輩子爛在泥裏!
“梁璐老師!”
侯亮平大喊一聲,聲音有些發顫,不知道是激動還是緊張。
他猛地單膝跪地。
“噗通”一聲,聽着都疼。
“譁——”
周圍的人群瞬間炸鍋了。
“我靠!侯亮平這是幹嘛?求婚?”
“對象是梁老師?差了十歲吧?”
“這軟飯吃的,真硬啊!”
議論聲像蒼蠅一樣嗡嗡作響,但侯亮平充耳不聞。
他舉起手裏的花,臉上擠出那種排練了無數遍的、最完美的笑容,眼角卻忍不住瞥向人群外圍。
他在找鍾小艾。
很快,他看到了。
那個讓他魂牽夢繞的女人,此刻正依偎在顧言懷裏,那條紅裙子像一團火,燒得他眼睛生疼。
鍾小艾正側着頭跟顧言說什麼,臉上帶着那種不屑的冷笑,看都沒看他一眼。
侯亮平牙齒都要咬碎了,心裏的恨意像毒草一樣瘋長。
既然得不到你,那我就讓你看看,我也能爬上去!哪怕是跪着爬!
“梁璐,我知道我們之間有差距,我也知道很多人不看好。”
侯亮平大聲念着早就背好的台詞,語氣激昂,仿佛在演一場話劇,“但在真愛面前,年齡不是問題,身份不是距離!”
“是你讓我明白了什麼是責任,什麼是擔當!我想照顧你一輩子,我想給你一個家!”
“嫁給我吧!”
這番話,肉麻得讓人起雞皮疙瘩。
但梁璐很受用。
她站在那裏,看着跪在腳下的這個年輕男人。
雖然她知道侯亮平圖的是什麼,雖然她知道這背後全是算計。
但那又怎樣?
她被祁同偉傷透的自尊心,在這一刻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看看吧,這就是漢東大學的學生會主席,這就是所謂的才子!還不是像條狗一樣跪在我面前搖尾巴?
梁璐臉上浮現出勝利者的笑容,那是權力的笑容。
她伸出手,接過那束花,傲慢地點了點頭:“亮平,既然你這麼有誠意,老師……答應你。”
“親一個!親一個!”
侯亮平帶來的那幾個狐朋狗友開始起哄。
侯亮平站起身,摟住梁璐,在那張不再年輕的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掌聲稀稀拉拉地響起來,更多的是竊竊私語和鄙夷的目光。
人群外。
“嘖,真豁得出去。”
顧言看着這一幕,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手指有些惡作劇地在鍾小艾腰間的軟肉上掐了一把。
鍾小艾身子一顫,媚眼如絲地瞪了他一眼,嘴裏卻吐出兩個字:“惡心。”
她是真惡心。
這種當衆把尊嚴踩在腳底下的戲碼,讓她反胃。
特別是侯亮平剛才看她的那個眼神,陰毒、貪婪,像一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
“這就是你說的‘好戲’?”鍾小艾撇撇嘴,把身體的重量全部掛在顧言身上,那對沉甸甸的飽滿壓得顧言手臂發麻,“爲了個留京名額,至於嗎?”
“對於有的人來說,這就是登天梯。”顧言淡淡說道,“老鍾不是常說嘛,權力是最好的毒——品。侯亮平現在可是嗨得很。”
正說着,祁同偉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他剛才在圖書館,聽說這邊出事了才趕過來。
這一看,祁同偉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看着那個跪在地上的身影,看着那個原本應該屬於他的位置,只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如果不是顧言……
如果不是顧言那天點醒了他……
今天跪在那裏的,就是他祁同偉!
那種被權勢逼迫、不得不出賣靈魂的屈辱感,光是想想就讓他窒息。
“顧哥……”祁同偉喉嚨幹澀,轉頭看向顧言,眼神裏滿是後怕和感激。
顧言拍了拍祁同偉的肩膀,力道很重。
“看清楚了嗎?”
顧言指了指遠處正享受着“虛假榮光”的侯亮平,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他替你擋了一劫。”
“這碗軟飯,本來是給你準備的。現在有人搶着吃了,你應該謝謝他。”
祁同偉重重點頭,眼眶有些發紅。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句“謝謝”有多沉重。
就在這時,顧言兜裏的傳呼機響了。
他拿出來看了一眼,嘴角那抹笑容擴大了幾分。
“走吧,好消息來了。”
“什麼好消息?”鍾小艾好奇地湊過來,發絲撩過顧言的下巴,香氣撲鼻。
“省廳的正式錄用函下來了。”
顧言把傳呼機屏幕亮給鍾小艾看,上面只有簡短的一行字:【省公安廳政治部:顧言同志,請於明日報到。】
省廳政治部。
那是核心中的核心,多少人擠破頭都進不去的要害部門。
比起侯亮平那個所謂的“留京名額”,這才是真正的通天大道。
鍾小艾眼睛一亮,也不管周圍還有人,直接踮起腳尖,在那張衆目睽睽之下,狠狠親了顧言一口。
“我就知道我看上的男人是最棒的!”
她聲音清脆,帶着毫不掩飾的驕傲。
這一幕,恰好被剛接受完梁璐擁抱的侯亮平看見。
侯亮平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
他付出了尊嚴,跪下了膝蓋,換來的不過是一個被人戳脊梁骨的機會。
而顧言呢?
站着就把錢掙了,還摟着他夢寐以求的女人,去了他想都不敢想的好單位。
憑什麼?!
侯亮平死死攥着拳頭,指甲嵌進肉裏,鮮血滲了出來。
這一刻,一顆名爲復仇的種子,在他那顆已經扭曲的心髒裏徹底生根發芽。
顧言感受到了那道充滿怨毒的視線。
他沒躲,反而迎着侯亮平的目光看了過去。
然後,他抬起手,做了一個極其挑釁的動作。
他伸出食指,放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噓。
別叫。
這就是命。
顧言摟着鍾小艾,轉身離開。
鍾小艾那條紅裙子的背影在陽光下搖曳生姿,像是對這操場上荒誕一幕最大的嘲諷。
“晚上去你那?”鍾小艾貼着顧言的耳朵,聲音軟得能滴出水來,“我這裙子……拉鏈在後面,不太好脫。”
顧言低頭看了一眼她那雙勾人的眼睛,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正好,我想研究一下這裙子的面料。”
“討厭……”
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林蔭道盡頭,只留下操場上依舊嘈雜的人群,和那個站在原地,滿臉陰沉的新晉“梁女婿”。
這場畢業大戲,才剛剛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