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天色將明未明。
顏家別墅靜悄悄的,整座宅子都還在沉睡中。
一道纖細的身影正做賊似的從側門溜了進來。
她左右張望,發現沒人後,才踮着腳尖,小心翼翼的踩在地板上。
進門後,顏今昭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暗自慶幸。
太好了,這個時間連傭人都還沒起床,總算逃過一劫。
然而就在她貓着腰,正準備摸上樓梯時。
“二小姐?”
一道帶着睡意、略顯驚訝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顏今昭嚇得渾身一僵,手裏的高跟鞋差點掉在地上。
她猛的回頭,便看見端着水杯、明顯是早起準備打掃的小月正站在樓梯口。
對方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小月是照顧她起居的女傭,兩人年紀相仿,顏今昭一直都很照顧她。
“您、您這是……”小月快步上前,目光驚疑不定的在她身上掃視:“您從哪裏回來的?這身衣服…”
只見顏今昭頭發凌亂,小臉上精致的妝容早就花了。
最要命的是,她身上還套着一件明顯不屬於她的男士西裝,底下還光着兩條腿,那模樣簡直狼狽得不成樣子。
“噓!!!”顏今昭慌忙示意她噤聲,隨即緊張的看了一眼樓上:“小月,別聲張!”
她揪着過長的西裝袖口,聲音裏帶着懇求:“你就當沒看見我,行嗎?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
聞言,小月猶豫的抿了抿唇。
她伺候二小姐這麼多年,還從來沒見過她這般模樣。
雖然私下裏兩人是主仆關系,但二小姐一直是把她當親人對待的。
所以此刻,她不免有些擔憂。
“二小姐,”她壓低聲音,謹慎的提醒:“夫人昨天睡前還交代了,說是您回來了就告訴她一聲的。”
“我知道我知道!”顏今昭急得直跺腳,又不敢太大聲:“我這就回房!你待會就告訴他們說,我回來了,在屋裏休息呢,知道嗎?”
“這……”
看着她這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小月終究是心軟了。
她側身讓開通道,低聲說:“那您快些上樓,等會兒其他人該起來了。”
“謝謝你小月!”顏今昭如蒙大赦,也顧不上渾身酸痛,便提着過長的西裝下擺,慌慌張張的跑上了樓。
小月望着她倉皇的背影,擔憂的皺起了眉頭。
雖然說二小姐從小是迷糊又愛闖禍,可她從沒有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啊。
那這回…究竟是怎麼回事。
別是被男人給騙了吧?
小月很擔心,卻又不敢聲張。
畢竟二小姐說了,不能說,她就一定不能說。
……
與此同時,赫宅。
黑色跑車緩緩駛入庭院時,天色已經亮了起來。
赫燼跟赫野一前一後下車,兩人皆是沉默。
清晨的薄霧尚未散盡,空氣中還帶着一絲絲涼意。
此時,早有等候在門口的管家恭敬的爲二人拉開大門。
然而,當兄弟二人一起踏入主宅大廳時,腳下的步伐皆是一頓。
廳內燈火通明,他們的母親江虞,正端坐在主位的沙發上。
女人一身墨綠色旗袍襯得她氣質雍容,膝上搭着條薄毯,手邊紅木茶幾上那杯茶早已沒了熱氣。
顯然,她已在此等候多時。
兄弟倆默契的對視了一眼。
一時間,空氣裏彌漫着一種無聲的緊繃。
這時,赫野最先開口,他扯了扯嘴角,掛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媽,今天起這麼早?專程等我們?”
赫夫人沒理會小兒子的插科打諢,她的目光先在赫野那略顯褶皺的襯衫領口上停留一瞬,隨即牢牢鎖定了神色平靜的赫燼。
“回來了?”她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先過來吃早餐吧。”
……
餐桌上,精致的早點已經擺好,卻無人能真正享用出滋味。
赫夫人拿起銀匙,輕輕攪動着面前的粥。
半晌,才終於在一陣緊張的氛圍中切入正題。
她看向赫燼,狀似隨意道:“阿燼,昨晚宴會結束得早,你怎麼也沒送送晚辭?反而…是顏家二小姐,最後勞你親自照顧了?”
“她喝醉了,服務生送錯了房間。”赫燼切割着盤中的食物,動作未停,就連聲線都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
“我看她睡得不省人事,就讓她休息了。”
“哦?”赫夫人放下銀匙,笑道:“我們赫家什麼時候,連照顧醉酒客人的事,都需要你這位掌權人親自操心了?”
這時,一直旁觀的赫野漫不經心的扯了扯唇角,故意插話道:“媽,哥也是好心。畢竟顏二小姐年紀小,又是在我們的場子上出的狀況,哥多關照一下,也是應該的。”
他這話聽着像是打圓場,實則字字都在火上澆油,巴不得這把火燒得更旺些才好。
赫燼抬眸,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赫夫人看着兩兄弟的小心思,眉頭蹙得更緊了。
她試探道:“阿燼,你沒犯渾吧?”
聞言,赫燼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終於正面迎上母親的視線:“媽覺得,我會怎麼犯渾?”
他直接將問題拋給了自家母親。
而赫夫人被他這一問,頓時堵得語塞。
她審視着大兒子,他太過鎮定,太過滴水不漏,反而讓她覺得自己過於多疑了。
眼看着風波即將平息,赫野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他故意道:“這說起來,顏二小姐長得確實挺乖巧的,跟哥站在一起還挺登對呢。”
“你這孩子,胡八道說什麼呢!”赫夫人當即打斷,語氣嚴厲:“昭昭那孩子才二十,大學都沒畢業,阿燼都快三十的人了,也好意思老牛吃嫩草?你哥可沒那麼禽獸!”
“噗…”赫野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也不知道哪個禽獸,昨晚把人折騰得又哭又求饒呢。
此時的餐桌對面,赫燼臉色瞬間暗沉。
他握着餐巾的手緊了又緊,偏偏一句話也反駁不得。
江虞隨即將目光轉向大兒子,語帶告誡道:“阿燼,你向來最有分寸,那種欺負小姑娘的混賬事,媽相信你絕對做不出來的,對吧?”
赫燼:“……”
做了,他不止做了,還做得明明白白的。
江虞見兒子沉默不語,只當他是默認了自己的說法。
隨即她優雅的端起茶杯,語氣恢復了往常的從容:“你們兄弟倆的婚事,是早年你們爺爺和顏老爺子定下的,阿燼,你和晚辭的婚事不能再拖了,這段時間多去顏家走動走動,盡早把婚事定下來。”
她說着,目光又轉向一旁吊兒郎當的赫野,眉頭微蹙:“還有你,別整天不着家,等你哥的婚事定了,接下來就輪到你和顏二小姐了。”
聞言,赫野把玩着銀匙的手一頓,唇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瞬間凝固。
“媽,您好好的,說我哥就說我哥,扯我幹什麼?”
“我還不能說你了?”
“昭昭雖然年紀小,但也是你名正言順的未婚妻,你現在不着調,等過兩年她畢業了,這婚事自然要提上日程的。”
赫野顯然不願,他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翻涌的暗色。
而坐在對面的赫燼,指節早已攥得發白。
聽着母親一口一個你未來的媳婦,他只覺得格外刺耳。
那個昨晚在他身下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家夥,怎麼就成了他弟弟的未婚妻了?
這樁婚事,他第一個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