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剛把發布會的資料歸檔,手機就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西北醫療站”的字樣。她接起電話,聽筒裏傳來一陣嘈雜的風聲,夾雜着急促的呼吸聲——是巴特爾的父親,他的漢語帶着哭腔,斷斷續續說着什麼“羊群”“暴風雪”“被困住了”。
“大叔,您別急,慢慢說。”林悅立刻翻開手邊的區域地圖,指尖點在西北牧區的位置,“是不是遇到危險了?您現在在哪裏?”
顧晏辰聞聲湊過來,迅速打開衛星定位系統。電話那頭,老人終於說清了情況:昨夜草原突降暴雪,他帶着巴特爾去鄰村送藥,回程時被暴風雪困住,羊群受驚亂跑,現在人和羊都困在一片窪地,手機信號時斷時續,周圍積雪已經沒過膝蓋。
“我們帶的糧不多,巴特爾有點發燒,臉紅紅的……”老人的聲音突然卡頓,“滋滋”的電流聲裏,隱約傳來孩子的咳嗽聲。
顧晏辰立刻拿起對講機:“緊急!準備雪地救援裝備,目標西北牧區東經103度,北緯41度,預計車程六小時,帶足退燒藥、保暖毯和衛星電話!”
林悅一邊往急救箱裏塞藥品,一邊快速盤算:“暴雪天氣直升機無法起飛,只能開車走雪地履帶車。那邊的牧道我熟,去年勘測時記過路線,有幾處彎道特別滑,得提前換防滑鏈。”她突然想起什麼,從抽屜裏翻出一個小巧的金屬哨子,“帶上這個,草原上的牧民都用這個求救,聲音穿透力強,說不定能幫上忙。”
車隊出發時,天剛蒙蒙亮。三輛履帶車在雪地裏碾出深深的轍痕,車窗外的世界一片慘白,風裹着雪粒打在玻璃上,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林悅盯着導航屏幕,指尖在巴特爾家的位置畫了個圈:“大叔說他們困在窪地,這種地形積雪會比平地淺,但風更大,得盡快找到背風的臨時避難處。”
顧晏辰握着方向盤,時不時看一眼溫度計:“外面零下25度,暴露在外超過兩小時就有凍傷風險。巴特爾還在發燒,不能等。”他突然踩下油門,履帶車猛地加速,“前面有個廢棄的牧民點,說不定能作爲中轉站。”
車開了四個小時,風雪絲毫沒有減弱。林悅的手機突然收到一條模糊的定位,是老人用最後一點信號發的。她放大地圖,發現他們偏離了主牧道,往更偏僻的山谷去了——那裏有一片亂石堆,是天然的避風港,但入口狹窄,履帶車開不進去,只能徒步。
“剩下的路得靠步行。”顧晏辰推開車門,寒風瞬間灌進來,帶着冰碴打在臉上生疼,“林悅,你帶醫療組從左側繞,我帶裝備組從右側攀上去,在亂石堆頂部匯合,用信號彈定位。”
林悅把保暖面罩拉到鼻尖,拎起二十斤重的急救箱:“沒問題,注意腳下的冰殼,別踩空。”她轉頭對醫療組的隊員叮囑,“退燒藥分兩種,兒童用的塞肛栓劑記得和成人藥分開裝,雪地低溫可能讓口服藥失效。”
深一腳淺一腳走在雪地裏,每一步都要陷進半米深的積雪。林悅的睫毛上很快結了層白霜,她時不時抬頭看天,判斷風向——暴雪裏辨別方向全靠經驗,她記得父親教過,看雪粒飄落的角度能大致判斷風向,順着風的反方向,往往能找到背風處。
“林醫生,你看!”隊員突然指向遠處,只見雪地裏有一串凌亂的腳印,旁邊散落着幾羊毛,“是羊群留下的!”
林悅立刻吹了聲金屬哨,哨音穿透風雪,遠遠傳出去。過了約五分鍾,前方傳來回應——是老人的口哨聲!她精神一振,加快腳步:“往這邊走!他們就在附近!”
亂石堆裏,巴特爾蜷縮在父親懷裏,小臉燒得通紅,嘴唇裂。老人正把最後一件羊皮襖裹在孩子身上,自己只穿着單薄的氈衣,嘴唇凍得發紫。看到林悅一行人,他猛地站起來,卻因爲凍僵的腿踉蹌了一下:“你們可來了!巴特爾他……”
林悅立刻跪坐在雪地裏,解開急救箱:“大叔,您先披上這個。”她遞過保暖毯,同時拿出耳溫槍,“嘀”的一聲,39度5。她迅速掏出退熱栓,又用溫水沾溼紗布,輕輕擦孩子的額頭:“別怕,很快就不燒了。”
顧晏辰帶着隊員在亂石堆裏搭起臨時帳篷,點燃固體酒精爐,橘紅色的火苗跳動着,終於驅散了些寒意。巴特爾喝了點溫水,漸漸睜開眼,看到林悅時,虛弱地笑了笑:“姐姐,你看……星星被雪蓋住了。”
林悅握住他冰涼的小手,放在自己掌心呵氣:“星星在雲後面呢,等雪停了就出來。你聽,風雪裏也有星星的聲音哦。”她吹了聲哨子,哨音在山谷裏回蕩,遠處立刻傳來顧晏辰的回應哨聲,一長兩短,是安全的信號。
老人在一旁抹着眼淚:“都怪我,非要今天送藥,要是等雪停了……”
“大叔,您做得對。”林悅遞給他一杯熱姜茶,“您看,正是因爲您常幫鄰村送藥,他們才第一時間幫您報了信呀。”她指了指帳篷外,幾個隊員正幫着趕羊群,“您的羊一只都沒丟,我們帶了草料,等雪小了就能趕回去。”
暴風雪在傍晚時分漸漸平息,夕陽穿透雲層,給雪地鍍上一層金紅色。巴特爾的燒退了些,靠在林悅懷裏看隊員們收拾裝備。他突然指着天空:“姐姐,星星出來了!”
林悅抬頭,果然看到天邊掛着幾顆亮星,像撒在藍絲絨上的碎鑽。她想起父親的話:“善良的人走的路,天上的星星都會照着。”此刻看着身邊裹着毛毯的老人,看着遠處給羊群喂草料的隊員,看着懷裏漸漸睡熟的孩子,忽然覺得,所謂星塵,從來不是某個人的光芒,而是無數雙手一起托舉的溫暖——就像這草原上的雪,看似冰冷,卻能滋養來年的青草,讓希望在寒冬裏扎下來。
顧晏辰走過來,遞上一杯熱可可:“收拾好了,能趕在入夜前回醫療站。”他看着林悅懷裏的巴特爾,眼底帶着笑意,“這小子剛才說,以後也要學你當‘摘星星的人’。”
林悅抿了口熱可可,暖意從喉嚨一直流到心裏。車窗外,雪地上的履帶轍痕蜿蜒向遠方,像一條銀色的絲帶,把散落的星光串成了線。她知道,這趟救援不是終點,就像“星塵計劃”從來不是完成時——只要還有人需要光,他們就會一直走下去,讓每一粒星塵,都落在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