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安黎的心早已狂跳不止,按捺不住內心的激蕩。
邵炎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動,依舊平靜得像什麼都沒發生。
末了,說了一個字:“好。”
空氣瞬間變得安靜。
邵炎不說話,安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愣了幾秒,才傻傻地問:“啊,就這樣?那然後呢?”
邵炎看了看表:“現在趕去民政局肯定來不及了,再說你也沒帶身份證。明天把證件帶上,等我通知。我先走了。”
說着,邵炎直接轉身,朝電梯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很快,沒有絲毫留戀。
安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電梯門後,內心五味雜陳。
她真的……要結婚了?
和一個幾乎算是陌生人的男人?
她深吸一口氣,重新整理好情緒,轉身回到病房。
此時病房裏安世康和陳碧芳的爭論已經停了下來,但明顯兩人誰也不理誰,氣氛凝重。
安黎推開門,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擠出一個笑容:“爸,我來了,你今天康復怎麼樣啊?”
陳碧芳立刻站起來,語氣生硬:“安黎啊,你來的正好。家裏還有事,我得先回去了,今天晚上你陪你爸。”
說着,陳碧芳怒氣沖沖地抓起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區,連看都沒看安世康一眼。
安世康見老婆走了,深深嘆了口氣:“哎,都怪我!都怪我啊!”
他的聲音沙啞,充滿了懊悔:“當時要是不闖那個紅燈,怎麼會出這種事兒啊?現在好了,賠這麼多錢,家裏的子還怎麼過……”
安黎趕忙上前安慰:“爸,沒關系的,現在事情都解決了。”
安世康猛地抬頭:“解決?怎麼解決啊?”
安黎避開父親的眼睛,輕聲說:“我有辦法。您別擔心了,好好養傷才是最重要的。你在這兒躺會兒,我去把住院費先交了。”
說着,安黎紅着眼眶,快步走出病房。
她怕再待下去,自己會控制不住情緒。
走向住院收費處的路上,她的腳步越來越慢。
腦子裏反復回放着邵炎的話,還有自己剛才的承諾。
真的……要這樣做嗎?
爲了錢,嫁給一個幾乎陌生的男人?
可是,如果不這樣,她又能怎麼辦?
她走到繳費窗口,機械地報出父親的床號和姓名。
工作人員在電腦上查詢了一下,抬起頭說:“安世康是嗎?有個男的剛剛往裏面存了兩萬塊錢。”
安黎思緒萬千,是邵炎。
——
第二天一上班,安黎剛坐到工位上,還沒來得及打開電腦,白欣欣關切的目光就投了過來。
“喂,你昨天下午嘛去了?怎麼突然一聲不吭就走了?我找了你半天。”
安黎勉強笑了笑,目光有些躲閃:“家裏突然出了點事兒,我去了趟醫院。”
“怎麼樣啊?你爸的腿傷到底怎麼樣了?要不今天下班,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他吧?”
看着白欣欣毫無保留的關切,安黎心裏總算舒了一口氣。
自從畢業踏入社會之後,她能交心的朋友越來越少。
同事之間總是隔着一層禮貌的距離。
白欣欣是她入職邵氏集團時的同期,兩人一起吐槽過奇葩領導,搭檔完成過緊急,深夜加班時互相點過外賣,算是她在這座城市裏爲數不多的朋友。
被人這樣記掛着,安黎的鼻尖一陣發酸,眼眶微微發熱。
“謝謝你啊小白,真的特別謝謝你。”
“唉,說這話嘛呀?”白欣欣拍了拍她的胳膊,“咱們這關系,還客氣什麼。你爸那邊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安黎點了點頭,心裏涌起一股暖流。
然而這份溫暖很快被現實的壓力沖淡。
她今天,要和邵炎去領證。
上午投入工作時,安黎總是心不在焉。
她隨手翻包找一份客戶資料,吧嗒一聲,身份證掉了出來。
她今早臨出門前,特地從家裏抽屜裏翻出來的。
安黎盯着身份證上那張略顯青澀的照片,心裏沉甸甸的。
這件事實在太過驚悚,她好幾次想轉頭跟白欣欣傾訴,哪怕只是透露一點點。
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該怎麼解釋呢?
說自己要結婚了?和誰?什麼時候開始的?爲什麼這麼突然?
如果說出真相——一個認識不算太久的頂頭上司,昨天突然提出結婚,自己今天就答應了——這也太離譜了。
白欣欣會怎麼想?會覺得她瘋了嗎?還是爲了錢?
安黎搖了搖頭。
還是等以後有機會再說吧,等一切都穩定下來,等她自己先消化這個事實。
積壓的工作讓安黎忙得腳不沾地。
請假這幾天堆積如山的文件需要處理,客戶的電話一個接一個,郵箱不斷彈出新的加急郵件。
她幾乎在工位和打印室之間來回飛奔,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上午十點多,之前拖延的幾份文案終於整理好,需要趕緊送到樓上找主任籤字。
安黎抱着文件,小跑着沖向電梯。
電梯“叮”的一聲到達樓層,門緩緩打開。
安黎剛要邁步進去,腳步卻猛地頓住了。
電梯裏站着幾個人,爲首的正是一身深灰色西裝的邵炎。
他身側是幾位部門領導,正在低聲交談着什麼。
安黎瞬間有些尷尬,心跳漏了一拍。
她連忙低下頭,匆匆點了點頭示好,然後縮到電梯最角落,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動不動地盯着跳動的樓層數字。
很快,電梯抵達領導層所在的樓層,門再次打開。
安黎連忙側身,讓領導們先出去,自己跟在最後。
邵炎步履不停,徑直朝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安黎的腳步慢了下來,目光追隨過去看了幾秒,最終還是轉頭敲開了主任的辦公室。
主任坐在辦公桌後,接過文件快速瀏覽,一邊籤字一邊抬眼看了安黎一眼,眼神裏帶着曖昧的打探:
“昨天邵總突然給我打電話,說你下午請假了。你咋回事啊?怎麼是邵總幫你請的假?”
安黎心裏一緊,大腦飛速運轉,卻想不出什麼好借口。
最終,她只能支支吾吾地說:“我……我下午手機出了點問題,打不通。剛好在停車場碰見邵總,就臨時把請假的事告訴他了。”
主任挑了挑眉,眼神在她臉上掃了幾圈,倒也沒再追問。
等主任籤完字,安黎拿起文件就往外走。
走過拐角時,邵炎正站在那裏,雙手在褲袋裏,背靠着牆。
他看到安黎出來,站直了身體。
安黎慢慢走到他跟前停下,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那個……邵總……”
邵炎打斷她,開門見山,聲音平靜無波:“證件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