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賽的清晨,天剛蒙蒙亮,林溪就被床頭的鬧鍾驚醒了。 窗外的天空是淡淡的魚肚白,幾顆疏星還掛在天邊,空氣裏帶着初冬特有的清冽。他幾乎是彈坐起來的,指尖碰到桌角那本深藍色的文件夾時,還能感覺到昨晚反復摩挲留下的溫度。那裏面是江熠整理的押題卷,每一道題旁邊都寫着密密麻麻的批注,紅筆圈出的易錯點,像一簇簇小火苗,在他心裏燒得滾燙。 林溪手忙腳亂地洗漱,牙膏泡沫蹭到了下巴上都沒察覺,直到鏡子裏映出自己慌亂的模樣,才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翻出衣櫃裏最淨的那件白色衛衣,又套了件厚厚的羽絨服,臨出門前,還特意從抽屜裏拿出那個小兔子掛件攥在手裏——那是他給江熠編的,此刻摸着軟軟的毛線,心裏的緊張竟消散了幾分。 巷口的早餐店已經開門了,蒸籠裏冒着白蒙蒙的熱氣,老板看到他,笑着招呼:“小林,今天這麼早?還是老樣子,甜豆漿加糖糕?” “再加兩個茶葉蛋!”林溪踮着腳往蒸籠裏看,聲音裏帶着點抑制不住的雀躍,“今天要加雙份糖!” 老板麻利地給他打包好,還特意多塞了一個糖糕:“加油啊,聽說今天去參加競賽?肯定能拿獎!” 林溪紅着臉道謝,揣着熱乎乎的早餐往學校跑。清晨的街道很安靜,只有風吹過梧桐枝椏的沙沙聲,他的腳步聲清脆地響着,驚起了路邊草叢裏的幾只麻雀。遠遠地,他就看到了校門口的梧桐樹下,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江熠穿着一件黑色的沖鋒衣,圍巾鬆鬆地繞在脖子上,手裏捏着兩個保溫杯,正仰頭看着天邊漸漸亮起的晨光。陽光一點點漫過他的發梢,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陰影,讓他原本就清雋的眉眼,顯得格外柔和。 林溪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腳步都慢了半分。他看着江熠的身影,突然覺得,好像從認識江熠開始,每次自己緊張的時候,只要看到這個身影,心裏就會莫名安定下來。 “江哥!”林溪加快腳步跑過去,把手裏的早餐遞過去,“剛出鍋的,還熱着呢!” 江熠轉過頭,看到他跑得臉頰通紅,鼻尖上沾着細碎的晨光,眼底瞬間漾起笑意。他接過早餐,把手裏的一個保溫杯塞給林溪:“熱的牛,加了糖,喝了暖暖身子。” 林溪擰開保溫杯,溫熱的牛帶着淡淡的甜味滑進喉嚨,瞬間驅散了身上的寒意。他看着江熠手裏的另一個保溫杯,好奇地問:“你這個也是牛嗎?” “姜茶。”江熠晃了晃杯子,眉眼彎彎,“我媽說喝這個能提神,還能驅寒。” 兩人並肩往教學樓走,清晨的校園裏很安靜,只有保潔阿姨掃地的聲音,還有遠處傳來的幾聲鳥鳴。林溪咬着糖糕,眼角的餘光總是不自覺地落在江熠身上。他發現江熠今天的頭發梳得格外整齊,連圍巾的褶皺都透着一股認真的勁兒,忍不住小聲問:“江哥,你緊張嗎?” 江熠低頭看他,陽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一把碎鑽:“有點。你呢?” “我也是。”林溪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昨晚翻來覆去睡不着,把你的押題卷又看了一遍,看到三點才睡着。” “傻瓜。”江熠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指尖帶着保溫杯的溫度,“說了讓你別熬夜,平常心就好。” 林溪的臉頰發燙,卻沒有躲開。他看着江熠的眼睛,認真地說:“我不想給你拖後腿。” “不會。”江熠的聲音很輕,卻格外篤定,“你已經很棒了。” 兩人走到教學樓門口,就看到班主任站在那裏等他們,手裏拿着兩張準考證。班主任看到他們,笑着迎上來:“你們倆可算來了,我還怕你們遲到呢。來,準考證拿好,考場在實驗樓三樓的302教室,記住,別緊張,正常發揮就行。” 林溪接過準考證,指尖有點發顫。準考證上的照片是上周剛拍的,他的頭發有點亂,表情也傻乎乎的,旁邊就是江熠的準考證,照片上的江熠眉眼清雋,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他偷偷把兩張準考證挨在一起比對了一下,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班主任又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無非是帶好文具、仔細審題、寫完檢查之類的話,林溪卻聽得格外認真。江熠站在他身邊,時不時側過頭看他一眼,眼裏的笑意溫柔得像清晨的陽光。 去考場的路上,林溪看到不少其他班的同學,大家都穿着厚厚的衣服,手裏捏着準考證,臉上帶着和他一樣的緊張和期待。有人看到江熠,忍不住小聲議論:“那不是高二(三)班的江熠嗎?聽說他是這次競賽的種子選手!” “旁邊那個是林溪吧?他怎麼也來了?以前沒聽說他數學多好啊。” “好像是江熠推薦的,聽說最近進步特別大……” 林溪的腳步頓了頓,心裏有點酸澀。江熠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別聽他們的,專心考試。” 林溪抬起頭,對上江熠的眼睛。那雙眼睛裏沒有絲毫的嫌棄,只有滿滿的鼓勵和信任。他用力點了點頭,握緊了手裏的保溫杯:“嗯!” 實驗樓裏已經擠滿了人,監考老師站在門口,手裏拿着金屬探測儀。林溪跟着江熠走進考場,按照準考證上的座位號找到自己的位置。他的座位在靠窗的位置,江熠的座位就在他的斜前方,一抬頭就能看到江熠的背影。 林溪放下書包,拿出文具袋,裏面裝着江熠給他買的硅膠筆握,還有一支嶄新的中性筆。他把筆握套在筆上,摸了摸軟軟的硅膠,心裏的緊張又消散了幾分。 監考老師開始宣讀考場規則,聲音清晰地回蕩在教室裏。林溪坐得筆直,眼睛盯着講台上的試卷袋,手心卻悄悄冒出了汗。他看到江熠從書包裏拿出一個透明的文件袋,裏面整整齊齊地放着文具,連橡皮都切成了規整的小塊,忍不住在心裏感嘆:江熠果然做什麼都這麼認真。 試卷發下來的時候,林溪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嗓子眼。他深吸一口氣,拿起筆,先在試卷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和準考證號,然後才開始看題。 前面的選擇題和填空題都很順利,大多是江熠給他講過的題型,甚至有幾道題和押題卷上的幾乎一模一樣。林溪越做越順手,原本緊繃的神經也漸漸放鬆下來。直到做到最後一道大題,他才皺起了眉頭。 那是一道綜合了函數和幾何的壓軸題,題很長,條件也很復雜,林溪看了半天,都沒找到解題的突破口。他的手心開始冒汗,筆尖在草稿紙上畫了一道又一道,卻始終理不清思路。 窗外的陽光越來越亮,透過窗戶照在試卷上,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照得格外刺眼。林溪的心跳越來越快,他忍不住抬起頭,看向斜前方的江熠。 江熠正低着頭認真做題,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清晰可聞。他的坐姿很端正,脊背挺直,側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專注。林溪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了這些天的點點滴滴——江熠給他講題的樣子,給他買巧克力的樣子,揉他頭發的樣子,還有在圖書館裏,夕陽落在他身上的樣子。 那些畫面像電影一樣在腦海裏回放,林溪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他深吸一口氣,重新低下頭,看着試卷上的壓軸題。他想起江熠說過的話:“遇到難題別慌,先拆解題,把條件都列出來,再找它們之間的聯系。” 林溪拿起筆,在草稿紙上把題裏的條件一條一條列出來,然後試着畫輔助線,套用江熠教他的公式。一步一步地推導,一點一點地計算,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眼前一亮——原來突破口在這裏! 他握着筆的手微微發顫,卻下筆如有神,很快就把解題步驟寫得清清楚楚。寫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林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抬頭看向窗外,發現天空已經變得湛藍湛藍的,幾朵白雲悠閒地飄着。 他又看向斜前方的江熠,正好對上江熠看過來的目光。江熠對着他挑了挑眉,眼底帶着笑意,林溪的臉頰瞬間紅了,連忙低下頭,假裝檢查試卷,心裏卻像喝了蜜一樣甜。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的時候,林溪還有點恍惚。監考老師開始收試卷,教室裏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嘆息聲,有人歡喜有人愁。林溪把試卷交上去的時候,手心還是熱的,他看着監考老師把自己的試卷和江熠的試卷放在一起,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走出考場的時候,陽光正好,灑在身上暖洋洋的。江熠站在門口等他,手裏拿着兩個保溫杯。看到他出來,江熠笑着遞過一杯姜茶:“考得怎麼樣?” “挺好的!”林溪接過姜茶,喝了一口,辛辣中帶着一絲甜味,“最後一道大題我做出來了!多虧了你教我的方法!” 江熠的眼睛亮了亮,嘴角的弧度彎得更深了:“我就知道你可以。” 兩人並肩往校門口走,實驗樓前的空地上擠滿了人,大家都在嘰嘰喳喳地討論着試題。林溪聽到有人說最後一道大題太難了,本無從下手,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江熠,發現江熠也在看他,兩人相視一笑,心裏都了然。 班主任看到他們,連忙迎上來:“怎麼樣怎麼樣?考得還行嗎?” “挺好的,老師。”林溪笑着說,“好多題都是江熠給我講過的。” 班主任拍了拍江熠的肩膀,又拍了拍林溪的肩膀,笑得合不攏嘴:“好!好!你們倆真是給我長臉了!等成績出來,我請你們吃大餐!” 林溪和江熠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走出校門的時候,巷口的早餐店還在營業,老板看到他們,笑着揮手:“考得怎麼樣啊?” “挺好的!”林溪大聲回答,聲音裏帶着抑制不住的雀躍。 江熠看着他眉飛色舞的樣子,眼底的笑意溫柔得能化開陽光。他伸手,輕輕揉了揉林溪的頭發,指尖劃過柔軟的發絲,帶着淡淡的暖意。 “累不累?”江熠問。 “有點。”林溪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但是很開心。” “那去吃點東西?”江熠提議,“我知道有家面館,牛肉面超好吃。” “好啊!”林溪用力點頭,眼睛亮晶晶的,“我要加雙份牛肉!” 兩人並肩走在街道上,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林溪看着身邊的江熠,心裏默默地想:不管成績怎麼樣,這段子,有江熠陪着,真好。 風輕輕吹過,帶着糖糕的甜味和姜茶的辛辣味,還有少年人之間,悄悄滋生的溫柔情愫。那些在晨光裏並肩的身影,那些在草稿紙上寫下的公式,那些藏在保溫杯裏的溫暖,都成了青春裏最珍貴的回憶,在歲月的長河裏,閃閃發光。 他們不知道,成績出來的時候,會是怎樣的結果。但他們知道,只要彼此在身邊,就什麼都不怕。 因爲,有你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