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身法快得不可思議。前一瞬還在洞口,話音未落,人已如一道清冷的月光,倏然飄至魔蛛身前。她手中那柄月華長劍,劍光並不如何耀眼奪目,卻凝練得如同實質的寒冰,劍鋒過處,空氣都仿佛被凍結,留下一道道淡藍色的軌跡。
“嘶——!”
魔蛛剩餘的七只復眼凶光畢露,斷肢的劇痛和封印被加固的挫敗感讓它徹底瘋狂。它張口噴出數團燃燒着黑火的毒液球,封堵少女所有前進路線,同時巨大的身軀猛地人立而起,剩餘完好的幾只鋒利節肢如同狂風暴雨般向少女攢刺而下!
面對這足以將星徒境修士撕碎的狂暴攻擊,少女神色清冷依舊,只是口中輕吐四字:
“月華——千幻。”
她手中長劍輕輕一振,刹那間,劍光分化,竟在身前幻化出數十道真假難辨的劍影,每一道劍影都帶着清冷月輝,精準無比地迎向襲來的毒液球和節肢!
“嗤嗤嗤……叮叮叮!”
毒液球被劍影擊中,瞬間凍結、碎裂、化爲黑煙消散。而斬在節肢上的劍影,則發出金鐵交鳴的脆響,那看似纖細的湛藍劍光,竟蘊含着驚人的鋒銳與力量,硬生生將魔蛛的攻勢全部擋下,甚至在堅硬的甲殼上留下了道道白痕!
魔蛛吃痛,攻勢稍緩。少女卻得勢不饒人,身形滴溜溜一轉,如同月下起舞,翩然繞到魔蛛側翼,劍尖一顫,直刺魔蛛一只復眼!
“月華——點星!”
劍尖一點寒芒驟亮,速度快到極致,仿佛夜空中的流星一閃而逝!
“噗!”
魔蛛躲閃不及,一只復眼應聲而破!粘稠腥臭的黑色液體迸濺而出!
“吼——!”魔蛛發出驚天動地的痛吼,龐大的身軀瘋狂扭動,剩下六只完好的節肢瘋狂掃向四周,激起碎石亂飛。
林軒在一旁看得心馳神搖。這少女的劍法,與他剛剛領悟的“天樞·破軍”那種凝聚一點、以力破巧的風格截然不同,走的是輕靈迅捷、變化萬千的路子,每一劍都精準高效,對力量的控制妙到毫巔,顯然修爲和劍道境界都遠在他之上。
“至少是星徒七重,甚至更高……”林軒心中凜然,抓緊時間運轉《星河帝經》,吸收手中星鑰碎片散發出的微弱星輝,竭力恢復近乎枯竭的星力。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上去幫忙反而是累贅,必須先恢復一些戰鬥力。
少女顯然也清楚這一點,劍光一展,將魔蛛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自己身上。她的身法飄逸如仙,總能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開魔蛛的狂暴攻擊,手中長劍則如附骨之疽,不斷在魔蛛甲殼的縫隙、關節、復眼等弱點處留下傷痕。雖然每一劍造成的傷害都不致命,但累積下來,魔蛛已是傷痕累累,動作越發遲緩,噴吐的黑火毒霧也稀薄了許多。
但魔蛛畢竟是餓鬼道中跑出的邪物,生命力頑強得可怕。它似乎被徹底激怒,放棄了防御,八只復眼(雖然瞎了一只)同時亮起詭異的紅光,腹部劇烈鼓脹,一股比之前強橫數倍的黑暗氣息猛然爆發!
“小心!它要拼命了!”林軒急忙出聲提醒,他能感覺到,魔蛛體內正在醞釀一股毀滅性的力量,目標正是那藍衣少女!
少女清冷的眸子中首次閃過一絲凝重。她身形急退,同時左手捏了一個奇特的劍訣,按在眉心那點銀藍色的星辰印記之上!
印記驟然光芒大放,一股遠比她自身氣息更加浩瀚、更加古老的星辰之力波動散發開來!
“以我之名,引星輝,蕩邪祟!”少女清叱一聲,手中月華長劍高舉過頭,劍身之上,湛藍光芒與眉心印記散發的銀藍光輝融合,化作一道璀璨的、仿佛接引了真正月華星光的沖天劍柱!
魔蛛也完成了蓄力,猙獰口器大張,一道凝練到極致、內部仿佛有無數怨魂面孔掙扎的漆黑光柱,對着少女暴射而出!光柱所過之處,連空間都微微扭曲,散發出令人靈魂戰栗的邪惡氣息!
“月華——星隕!”
少女長劍揮落,那道接引了星月光輝的劍柱,如同九天銀河垂落,帶着淨化一切的堂皇正氣,悍然斬向漆黑光柱!
一藍一黑,兩道代表着截然相反力量的光柱,在溶洞中央轟然對撞!
“轟隆——!!!”
仿佛天崩地裂!巨大的爆炸聲震得整個溶洞劇烈搖晃,無數碎石從穹頂簌簌落下。狂暴的能量沖擊波向四周席卷,林軒急忙將星鑰碎片擋在身前,碎片自發形成一層薄薄的銀色光罩,將他護在其中,但仍被沖擊波推得向後滑出數丈,氣血翻騰。
光芒散去,煙塵緩緩落下。
只見少女持劍而立,氣息微微有些紊亂,臉色略顯蒼白,顯然剛才那一擊對她消耗不小。但她身姿依舊挺拔,月華長劍光華流轉,並無損傷。
而對面的魔蛛,則淒慘無比。它噴出的漆黑光柱被星月劍柱徹底擊潰,殘餘的淨化之力轟在它龐大的身軀上,將正面甲殼撕裂出一道道深深的焦黑溝壑,粘稠的黑色血液如同小溪般汩汩流出。它癱倒在地,只剩下幾只節肢還在微微抽搐,氣息萎靡到了極點,顯然已無再戰之力。
然而,就在少女稍稍放鬆,準備上前給予最後一擊時,異變再生!
那瀕死的魔蛛,僅剩的幾只復眼中猛然爆發出最後一絲瘋狂的紅光!它用盡最後力氣,腹部猛地炸開一團濃鬱的黑霧,並非攻擊,而是迅速彌漫開來,遮蔽了它的大半身軀和其身後的地面!
與此同時,溶洞深處那剛剛穩定下來的“餓鬼道”封印,似乎受到了這團精純黑暗能量的,邊緣那些暗紅色符文猛地閃爍了幾下!
“不好!它想用最後的精血和魂力引動封印,同歸於盡,或者召喚更深處的東西!”少女臉色一變,顯然沒料到這魔蛛如此決絕。
她正要不顧消耗強行出劍驅散黑霧,斬魔蛛核心,卻聽身後傳來林軒急促的聲音:
“讓我來!”
只見林軒不知何時已經站起,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無比堅定。他雙手緊握那枚光芒熾盛的星鑰碎片,將其高舉過頭,體內剛剛恢復的一絲星力毫無保留地注入其中,口中發出低沉的、仿佛與古老星辰共鳴的吟誦——那是他從碎片傳承和《星河帝經》中領悟的幾個簡單音節,代表着“鎮”與“封”的星辰真言!
“星鑰在此,邪祟伏誅!封!”
隨着他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星鑰碎片爆發出比之前加固封印時更加耀眼、更加純粹的銀色光輝!這光輝仿佛帶有某種至高無上的威嚴,如同君王降臨,萬邪退避!
銀光照射到那團遮蔽魔蛛的黑霧上,黑霧如同遇到克星,發出“滋滋”的聲響,迅速消融瓦解,露出了其中魔蛛那殘破的、正在自爆的核心——一團劇烈波動的黑暗能量球!
而封印那邊,受到銀光的壓制,波動的符文也迅速平息下來。
少女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毫不猶豫,一劍刺出!
“月華——寂滅!”
這一次,劍光沒有絲毫華麗的變化,只有一道凝練到極致的湛藍細線,快如閃電,精準無比地刺入那團黑暗能量球的核心!
“啵……”
一聲輕微的、仿佛氣泡破裂的聲音響起。
魔蛛殘軀猛地一僵,復眼中的紅光徹底熄滅。那團黑暗能量球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迅速癟、消散,最終化爲縷縷黑煙,被星鑰碎片散發的銀光徹底淨化,點滴不存。
溶洞內,陷入了短暫的死寂。只有那緩緩旋轉的黑暗封印,以及地上張豪和魔蛛的屍體,證明着剛才戰鬥的慘烈。
少女收劍而立,調息片刻,蒼白的面色恢復了些許紅潤。她轉身看向林軒,目光在他手中的星鑰碎片上停留了一瞬,清冷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復雜難明的神色,有驚訝,有審視,也有一絲……了然?
“你竟然能引動星鑰碎片的部分真正威能……”少女的聲音依舊清冷,但少了幾分最初的疏離,“看來,你並非偶然得到它。”
林軒緩緩放下星鑰碎片,銀光收斂。他強撐着幾乎虛脫的身體,對少女抱拳行禮:“多謝姑娘方才援手。在下林軒,不知姑娘如何稱呼?又爲何會來此地?”
少女微微頷首,算是回禮:“我叫雲夕月。奉‘觀星閣’之命,追查‘星流教團’餘孽在此地的活動,以及‘餓鬼道’封印異常之事。”她說着,目光掃過張豪的屍體,“此人身上有‘星流教團’外圍成員特有的‘血焰標記’氣息,應是教團在此地的爪牙。你了他,算是爲民除害。”
觀星閣!星流教團!
林軒心中一震。果然,張豪背後就是那所謂的“星流教團”,而眼前這位雲夕月,來自與之對立的“觀星閣”。難怪她對餓鬼道、噬魂魔蛛如此了解。
“雲姑娘,”林軒斟酌着詞句,“在下只是此礦場一名礦奴,因緣際會卷入此事。這張豪欲以礦奴血祭,破壞封印,放出餓鬼道邪物,罪該萬死。至於這星鑰碎片……”他頓了頓,沒有隱瞞,但也未全盤托出,“是晚輩無意間所得,方才情急之下,也是憑本能催動。”
雲夕月靜靜聽着,當聽到“血祭”二字時,秀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走到封印前,仔細觀察了片刻,又看了看地上魔蛛的屍體和周圍戰鬥的痕跡,似乎在判斷林軒所言真假。
“你能在星徒四重,便憑借星鑰碎片暫時加固封印,擊傷甚至協助斬這相當於星徒七重戰力的噬魂魔蛛,已非常人所能。”雲夕月轉過身,目光清澈地看向林軒,“你身懷特殊星辰之力,又得星鑰碎片認可,或許……與‘星隕之秘’有關。”
星隕之秘?林軒想起骷髏前輩留下的信息,以及碎片中看到的記憶之宮畫面,心中一動,但面上不動聲色:“請雲姑娘指教。”
“此地不是說話之處。”雲夕月搖搖頭,神色略顯嚴肅,“我雖重創了‘影’,暫時擺脫了追蹤,但他同夥甚多,且此地方才動靜太大,‘星流教團’和影衛的人很可能正在趕來。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林軒也知道情況危急,點頭道:“全憑雲姑娘安排。只是……”他看向那旋轉的黑暗封印,“這封印雖然暫時穩定,但似乎並不牢固。那‘星流教團’若再來血祭,恐怕……”
“無妨。”雲夕月走到封印前,伸出纖纖玉指,凌空勾勒。她指尖流淌出銀藍色的星輝,在空中形成一個復雜的立體符文,然後輕輕一推,符文融入封印之中。頓時,封印散發出的氣息更加穩固,邊緣的暗紅符文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月華之色。
“我以‘觀星印’暫時加強了封印,除非有星宮境以上的強者持特定破禁之物強攻,否則短期內應無大礙。”雲夕月解釋道,“當務之急是離開這裏,將此處情況上報閣中,請長老定奪。”
她說完,看向林軒:“你是隨我一同離開,還是另有打算?”
林軒略一沉吟。礦場對他而言已無留戀,張豪已死,但“星流教團”和那個“主上”的威脅仍在。跟着雲夕月離開,或許能了解更多關於星鑰、記憶之宮和自身身世的信息,也能暫時避開追兵。但此女來歷神秘,實力高強,跟隨她是否安全?
不過,眼下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留在這裏,一旦影衛或教團高手到來,必死無疑。
“在下願隨雲姑娘離開。”林軒做出決定,同時誠懇道,“只是在下傷勢未愈,恐會拖累姑娘。”
“無妨,我自有辦法。”雲夕月似乎對林軒的選擇並不意外。她取出一枚晶瑩的玉符捏碎,一道柔和的光芒籠罩兩人。“這是‘小挪移符’,可助我們短距離傳送,避開外圍可能的封鎖。抓緊我。”
林軒依言抓住雲夕月遞過來的一角衣袖。下一刻,光芒大盛,空間微微扭曲。
在傳送光芒亮起的最後一瞬,林軒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那被加固的封印,以及這片吞噬了無數礦奴性命、也改變了他命運的地底溶洞。
光芒消散,兩人的身影從溶洞中消失。
片刻之後,幾道如同鬼魅般的灰色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溶洞入口。爲首一人,赫然是之前在林軒棚屋出現過的灰衣人“影”!他此刻氣息有些紊亂,衣衫上帶着焦痕,顯然與雲夕月一戰吃了虧。他目光陰沉地掃過張豪和魔蛛的屍體,最終定格在那被加固的封印上,尤其是在感受到封印上那淡淡的、屬於觀星閣的月華氣息時,眼中寒光爆射。
“觀星閣的小丫頭……還有那個小子……”影的聲音沙啞而冰冷,“竟然加固了封印,還了張豪這個廢物……看來,星鑰碎片果然在那小子身上。”
他身後一名灰衣人低聲道:“影大人,追嗎?他們剛用傳送符離開,氣息還未完全散去。”
影沉默片刻,搖了搖頭:“那小丫頭的‘月華劍訣’已得真傳,身上保命之物不少,追之不及。而且……此地封印被觀星印加持,主上的計劃怕是要暫時擱置了。”
他走到張豪屍體旁,蹲下身,從張豪懷中摸出一個已經碎裂的血色水晶球碎片,仔細感應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
“不過……主上要的東西,未必只有這一處線索。那小子身懷星鑰碎片,又能引動其力,倒是意外之喜……傳令下去,發動所有暗線,通緝林軒!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星鑰碎片,必須到手!”
“是!”
幾道灰影領命,迅速消失在溶洞中。
影最後看了一眼那散發着月華氣息的封印,冷哼一聲,身形也緩緩融入陰影,消失不見。
溶洞重歸死寂,只有那緩緩旋轉的黑暗封印,以及滿地狼藉,訴說着方才的驚心動魄。
而此刻,距離黑曜礦場數十裏外的一處偏僻山林中,光芒一閃,林軒和雲夕月的身影踉蹌出現。
林軒再也支撐不住,哇地噴出一口淤血,眼前一黑,軟倒在地。
雲夕月雖也消耗不小,但狀態比林軒好得多。她伸手扶住林軒,探查了一下他的脈搏,眉頭微蹙:“星力透支,經脈受損,外傷內傷都不輕……得先找個地方爲你療傷。”
她抬頭辨明方向,攙扶着昏迷的林軒,向着山林更深處走去。
新的旅程,伴隨着更大的危機與更深的謎團,就此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