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推開拾遺齋沉重的木門,幾乎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我背靠着門板滑坐在地,劇烈地喘息,喉嚨裏滿是鐵鏽般的腥甜。天光徹底暗下去了,鋪子裏一片漆黑,只有窗外漏進來的、稀薄黯淡的星光,勉強勾勒出櫃台的輪廓。但在我此刻模糊而混亂的視野裏,連這點輪廓都在晃動、扭曲,仿佛隨時會塌陷。

從清晨到落,六封“信”,六個遊走在瘋狂和死亡邊緣的詭異之地。義莊屍體的冰冷觸感,“亨通”當鋪朝奉慘白的眼和銀白的絲線,還有最後,郵局後院那棵仿佛通往的枯槐,以及挖掘時指尖觸碰到的、槐深處冰冷蠕動的東西……

最後將“絕望”信埋入九尺深坑的刹那,枯槐的搖曳,後院景象的驟變,那一閃而過的、戴着鬥笠的模糊身影與骷髏郵差的對話片段——“檔案館”、“觀察期”——這些畫面和聲音如同跗骨之蛆,在我腦海裏反復沖撞、回響,帶來陣陣暈眩和寒意。

掌心的印記灼痛得厲害,那點暗紅色的血珠仿佛活了過來,一跳一跳地搏動着,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更深的刺痛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靈魂被抽離的虛弱感。舌尖的傷口也在隱隱作痛,混合着嘴裏殘留的血腥味。小腿的傷處早已麻木,只剩下沉重的脹痛。

郵局的任務,算是完成了。骷髏郵差在我踉蹌着踏出墨綠色門扉、重新站在永安巷冰冷夜風裏的那一刻,沒有阻攔,也沒有再“看”我一眼,只是用那空洞的眼窩對着門外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嘶啞地說了一句:“逾期前回,算你過了。規矩,別再壞。”

“過了”。這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幾乎抽了我所有的力氣和勇氣。第五封“貪婪”信的暴力處理,似乎被默許了,或者說,在我噴出那口舌尖血、污損了信紙、震懾了當鋪異常的那一刻,就已經滿足了某種更深層的、關於“規矩”的交換或懲罰。而第六封“絕望”信埋葬時引發的異象,那詭異的回溯片段,骷髏郵差似乎也並無表示。

但它最後那句“規矩,別再壞”,卻像是一道冰冷的枷鎖,再次套上我的脖頸。郵局的“規矩”,比我想象的更加嚴苛,也更加……靈活?或者說,它所懲罰的,並非形式,而是“違規”的本質?我將“信”字印的力量用於了結他債(賬房事),這觸犯了它的“專屬權”?

我不知道,也無力深究。我只知道,這一次的“信”,幾乎要了我的命,也讓我對“清淨子”郵局,對那骷髏郵差,對“信”字印記背後代表的“債”,產生了更深重的恐懼和……一絲扭曲的、試圖理解其運行邏輯的渴望。

不能理解,就無法生存。

我在冰冷的地上癱坐了不知多久,直到那股劫後餘生的虛脫感稍稍退去,才掙扎着爬起來,摸索着點亮了油燈。

昏黃的光暈再次充盈這間小小的鋪子,熟悉的陳舊氣味涌入鼻腔,讓我恍惚有種重回人間的錯覺。但掌心尖銳的刺痛和腦海裏盤旋的詭異畫面,又立刻將我拉回現實。

在櫃台邊,顫抖着手,一件件拿出身上的東西,放在油燈旁。

短刀,刀身上似乎沾染了一絲義莊的陰冷氣息,刀刃在燈光下泛着青白色的光。

嘉慶通寶,溫熱的觸感依舊,但表面那道暗金色的刻痕,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一些,仿佛真的有什麼東西被“剪”過,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在“亨通”當鋪,是它爆發出的光芒和震顫,某種程度上“吸引”了那封“貪婪”信的異動,但也間接救了我。

天機剪(影),靜靜躺在暗紅木盒裏,青銅的鏽跡在燈光下斑駁陸離。它依舊冰涼,但當我目光落在其上時,右手掌心的印記會傳來更清晰的、帶着冰涼鋒芒的悸動。這把“影剪”是三個月的喘息之機,也是懸在頭頂的利劍。

然後,是那兩件從郵局後院、枯槐須纏繞中帶回的“異物”。

第一件,是那片暗紅色的、仿佛浸透了凝固血液的骨片,只有指甲蓋大小,邊緣不規則,觸手溫潤,但內裏卻透着一股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寒意。上面的“檔”字筆畫扭曲,像是用極細的針反復刺刻而成。

第二件,是那個小巧的、布滿銅鏽的鈴鐺。鈴舌似乎被鏽死了,輕輕搖晃也不發出聲音,但拿在手裏,能感到一種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震顫,仿佛裏面禁錮着什麼想要掙扎、發聲的東西。鈴身隱約能看到“安魂”二字,但鏽蝕嚴重,幾乎難以辨認。

“檔案館”……“安魂”……

這兩個詞在我腦海中盤旋,與那回溯景象中鬥笠人和骷髏郵差的對話碎片糾纏在一起,卻拼湊不出完整的圖景。郵局的後院,枯槐之下,爲何會有刻着“檔”字、疑似“檔案館”信物的骨片,和一個“安魂”鈴?那個戴鬥笠的身影是誰?是“檔案館”的人?還是別的什麼存在?他們在“觀察”什麼?觀察我?還是觀察所有“信使”?

謎團,更多了。

我將骨片和鈴鐺小心地放在一旁,目光落在那個裝着特殊淨塵砂的小瓷瓶上。

張遺安說,這砂能“暫鎮‘信’字反噬”。

掌心的灼痛一陣強過一陣,那點暗紅的血珠仿佛要滲入骨髓。我咬咬牙,拔開瓶塞。一股極淡的、清冷中帶着一絲苦澀焦香的氣味飄散出來,有點像焚燒某種特殊木料後的灰燼,又像被露水打溼的古老石碑。

灰白色的細砂,在油燈下泛着微微的、玉石般的光澤。

我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小撮。砂粒極其細膩,觸感微涼,帶着奇異的吸附力,仿佛能吸走掌心的灼熱。

我將這一小撮淨塵砂,輕輕敷在右手掌心的“信”字印記上。

“嘶——”

一股清涼之意瞬間從掌心蔓延開來,如同涸龜裂的土地遇到了甘泉。那火燒火燎的灼痛感,立刻得到了明顯的緩解。暗紅色的印記似乎也平靜了一些,那搏動般的悸動減弱了,邊緣延伸出的暗金色剪刀紋路,光芒也柔和下來。

有效!我心中一鬆。

但緊接着,一絲異樣感傳來。這清涼並非純粹的舒適,而是一種帶着輕微麻痹感的冰涼,仿佛在凍結痛楚的同時,也在緩慢地、一絲絲地抽走手掌的知覺和……某種更本質的活力。就像用冰塊鎮痛,冰塊融化,寒意入骨。

而且,我能清晰地“看”到(或者說感覺到),那一小撮灰白色的淨塵砂,在接觸到我的皮膚、吸收了我掌心的某種“氣息”(或許是印記反噬的力量,或許是我自身的精力)後,顏色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深,從灰白變成淺灰,又迅速向暗灰色轉化,最後,變成了與那“血沁骨片”有幾分相似的、帶着不祥暗紅的色澤!

砂粒本身,也似乎失去了那種清冷的光澤,變得黯淡、粗糙,最後化作一撮暗紅色的、仿佛被血浸透又晾的塵埃,從我掌心簌簌滑落。

一小撮淨塵砂,只維持了不到十息的效果。

掌心的灼痛和悸動,再次緩緩升起,雖然比之前輕微了一些,但並未除,而且那種被抽走一絲生機的虛弱,卻清晰地殘留着。

這不是治療,是壓制。是飲鴆止渴。

張遺安說“暫鎮”,一點沒錯。這淨塵砂,是以消耗我自身某種東西爲代價,暫時壓制印記的反噬。用得多了,恐怕不等印記反噬爆發,我自己就先被抽了。

我看着瓶中所剩無幾的灰白色砂粒,又看了看掌心依舊隱隱作痛的印記,心中沉重。這點淨塵砂,用不了幾次。三個月內找到天機剪真形的壓力,更大了。

我將瓷瓶小心收好。目光轉向桌上最後一件東西——從槐安路地得來的石函。

石函底部的張遺安符咒,此刻正散發着穩定的、暗紅色的微光。而且,與之前幾次被動的提示不同,這次符咒的光芒似乎帶有明確的指向性,線條扭動,隱隱構成一個箭頭的形狀,指向……西方。

與在戲台時,感應到柳如眉戲服符文時的指向一致,但更強烈,更明確。

西方。西邊有什麼?難道是……天機剪真形的線索?張遺安之前給出的“往復之間,影子會回頭”指向亂葬崗,讓我得到了“影剪”。現在石函再次指向西方,是否意味着下一步的線索,就在西邊?

但具體是什麼?一個地方?一個人?一件東西?符咒沒有給出更多信息。

我將石函、骨片、鈴鐺、影剪木盒、銅錢,一字排開,在油燈下仔細審視。這些東西,來自不同的地方,關聯着不同的“債”和勢力,此刻卻都匯聚在我這小小的拾遺齋裏,像一張無形大網上的線頭,而我,正握着這些線頭,掙扎在網中央。

賬房的季度任務剛完成第一件,第二件是“聲音”和城隍廟,在月初。

郵局的每月任務剛剛以加倍懲罰的形式完成,下個月的“信”不知會是怎樣的折磨。

“信”字反噬需要淨塵砂暫鎮,而淨塵砂所剩無幾。

天機剪真形需在三月內找到,石函指向西方。

母親被困在光之線的牢籠,需要天機剪。

還有柳如眉未完全了結的“情債”,戲服心口缺失之物……

以及,剛剛窺見的,郵局後院枯槐下的秘密,那神秘的“檔案館”和“觀察期”……

千頭萬緒,如同亂麻,而我只是一個掙扎求存、視力模糊、傷痕累累的拾遺齋掌櫃。

疲憊如同水,再次不可遏制地涌上。這一次,不僅僅是身體的疲憊,更是心力交瘁。處理完六封“信”的精神沖擊,挖掘枯槐下深坑時指尖觸碰冰冷異物的驚悚,回溯景象中窺見秘密的惶惑,以及使用淨塵砂後那種被抽走生機的細微虛弱感……所有的負面感受疊加在一起,幾乎要將我壓垮。

眼皮重如千斤。我勉強將桌上重要的東西收好,貼身藏起,然後吹滅了油燈,將自己裹進薄毯,蜷縮在櫃台後的角落。

黑暗瞬間吞沒了一切。

這一次,沒有立刻陷入夢境。我在半昏半醒的混沌中漂浮,各種破碎的畫面、聲音、感覺交織閃現:燃燒的戲台,鏡中泣血的妝容,冰冷的井水,義莊屍體的僵硬,當鋪朝奉慘白的眼,枯槐下蠕動的黑暗,鬥笠人模糊的側影,骷髏郵差嘶啞的聲音,還有掌心那點暗紅的、搏動着的血珠……

最後,所有的碎片沉澱、凝聚。

我又站在了那片無邊的、由銀白光線編織的牢籠前。

母親的身影依舊蜷縮在中央,被光線緊緊束縛。但與上次不同,這一次,那些光線似乎……更加凝實,更加明亮,甚至帶着一種冰冷的、規則的“脈動”,仿佛有了生命。

母親的身影也更加模糊,幾乎要融化在那片刺目的銀白光芒中。她似乎連轉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極其輕微地、顫抖着。

然後,我看到了另一個人。

不,不是一個完整的人,而是一個極其淡薄的、幾乎透明的影子,出現在母親身旁不遠處的光網之外。穿着猩紅的戲服,面容清麗哀愁,心口位置,有一個暗紅色的、符文化成的補丁。

是柳如眉。或者說,是她最後一絲未散的殘念。

她沒有看母親,而是轉過頭,看向“夢境”之外的我。她的嘴唇翕動,沒有聲音,但口型,我再次看懂了。

依舊是兩個字:

“小心。”

然後,她的影子如同煙霧般消散。而在她消散的位置,那光之牢籠的銀白線上,似乎留下了一個極其微小的、暗紅色的“點”,像一粒朱砂,又像一滴凝固的血。

緊接着,母親似乎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抬起了頭,模糊的面容對着我的方向,嘴唇艱難地開合:

“剪斷……線……檔案館……鑰……”

話語破碎,戛然而止。她的身影徹底被爆發的銀白光芒吞沒。

“娘——!”

我猛地從噩夢中驚醒,冷汗涔涔,心髒狂跳,喉嚨裏堵着一股腥甜。窗外,天色依舊漆黑,距離天亮似乎還有很久。

“檔案館……鑰……”

母親最後破碎的囈語,和柳如眉殘影的警告,在我腦海中反復回響。

檔案館?是郵局後院枯槐下骨片上刻着的“檔案館”?母親也知道?她讓我小心檔案館?還是說……檔案館裏有“鑰匙”?剪斷那些光之線的“鑰匙”?

“鑰匙”……天機剪?還是別的什麼?

線索似乎又多了一條,但也更加撲朔迷離。母親被困之地,似乎與“檔案館”有關?柳如眉的殘影爲何能出現在母親被困的“景象”中?是巧合,還是她最後的執念,以某種方式感應到了什麼,向我示警?

我再也睡不着,睜着眼睛,在黑暗中等待天明。掌心印記的灼痛在淨塵砂壓制後,變成了持續的、隱隱的鈍痛。石函在懷中,隔着衣服傳來微弱的、穩定的、指向西方的脈動。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終於透出蒙蒙的天光。街道上開始有了零星的人聲,遠遠傳來,顯得有些不真實。

我掙扎着起身,簡單洗漱,處理了一下傷口,用涼水拍打臉頰,讓自己清醒一些。新的一天,新的“債”還在等着。賬房的第二件事是下月初一,還有些時。當務之急,是弄清楚“檔案館”的線索,以及石函指向的西方,到底有什麼。但在這之前,我必須先處理另一件事。

昨天“亨通”當鋪的遭遇,讓我心有餘悸。那朝奉慘白的眼睛和銀白的絲線,與遺蛻會線徒的手段似乎有相似之處,但又截然不同。線徒的銀線是索命、追蹤,而當鋪朝奉的銀線,更像是……一種貪婪的、想要“奪取”的觸手。而且,當鋪本身似乎就是一個異常的存在,一個以“貪婪”爲餌的陷阱。我的銅錢,似乎對這種存在有特殊的吸引力。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關於“亨通”當鋪,關於那些遊走在城市陰影裏的、類似的存在。

就在我沉思時,鋪門被輕輕敲響。

篤,篤,篤。

聲音很輕,帶着一種刻意的、近乎溫柔的節奏。

不是戴魂那種平穩的叩擊,也不是郵差骷髏那種冰冷的敲打。

我心頭一緊,握住了袖中的短刀,走到門後。

“誰?”

門外沉默了片刻,然後,一個有些耳熟、但此刻聽起來異常澀沙啞的聲音響起:

“陳掌櫃……是我,打更的老王……開門,有要緊事……”

是昨晚那個聲音嘶啞斷續、最後戛然而止的打更人?!

他……還活着?昨晚那死寂之後,發生了什麼?

我緩緩拉開門閂,將門打開一條縫隙。

門外站着的,確實是更夫老王。但他此刻的樣子,讓我倒吸一口涼氣。

老王臉上沒有血色,是一種不正常的、死人般的灰白。眼眶深陷,眼球布滿血絲,眼神渙散,帶着深深的恐懼。他的脖子上,有一圈清晰的、青黑色的勒痕,像是被極細的繩索狠狠勒過。他雙手緊緊抓着自己的更鑼和梆子,指節因爲用力而發白,微微顫抖。

他看到我,渙散的眼神似乎聚焦了一瞬,嘴唇哆嗦着,用那沙啞得幾乎不成調的聲音,急促地說道:

“陳掌櫃……昨晚……昨晚四更天……我敲完最後一響鑼……看見……看見一個穿灰衣服、戴鬥笠的人……站在街角,往你鋪子這邊看……”

灰衣服,戴鬥笠?是戴魂?還是……郵局後院回溯景象中那個鬥笠人?

老王的聲音更加恐懼,幾乎是泣音:“他……他手裏拿着一線……銀白色的線……對着我的脖子……就這麼一拉……”

他猛地抬手,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勒痕,身體篩糠般抖起來。

“我……我喘不過氣……眼前發黑……我以爲我死了……可我又醒了……躺在自己家裏……脖子就這樣了……”老王的聲音帶着哭腔,“陳掌櫃,您是不是……是不是惹上什麼不淨的東西了?那個人……他是不是……是不是沖您來的?”

我看着他脖子上那圈猙獰的勒痕,和眼中深切的恐懼,沉默了片刻。

是警告。針對我的警告。因爲我在郵局任務的“違規”?還是因爲我在“亨通”當鋪的舉動,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或者,是那個神秘的鬥笠人,在“觀察”我?

“王伯,”我開口,聲音有些澀,“你看清那人的臉了嗎?”

老王拼命搖頭,眼中恐懼更甚:“沒……沒有……鬥笠壓得很低……但……但我記得他的眼睛……不是人的眼睛……裏面……裏面有線……銀白色的線在轉……”

銀白色的線……

不是戴魂。戴魂的眼睛是灰褐色,瞳孔深處是銀線,但並非“線在轉”。

是線徒?還是……別的什麼?郵局後院景象中那個鬥笠人,會是同一個人嗎?

“我知道了,王伯。”我沉聲道,“昨晚的事,別再對任何人說。這個,你拿着。”我從懷裏摸出幾個銅板,塞進他冰冷顫抖的手裏,“去買點朱砂,混着雞血,塗在門檻和窗戶上,這幾天晚上,別出門打更了。”

老王哆嗦着接過銅板,連連點頭,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又像是怕極了什麼,不敢再多說一句,轉身踉踉蹌蹌地跑了,很快消失在清晨的薄霧裏。

我關上門,背靠着門板,緩緩吐出一口氣。

脖子上有銀線勒痕的更夫……戴着鬥笠、眼中轉着銀線的神秘人……警告,還是監視?

“檔案館”……“觀察期”……

昨晚郵局後院枯槐下的秘密,似乎比我想象的,牽扯得更深,也更危險。

我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看向老王消失的方向。清晨的街道,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小販的叫賣聲,車輪的吱呀聲,漸漸充滿了煙火氣。

但在這看似尋常的煙火氣之下,我能感覺到,無形的線,正在收緊。

掌心的印記,傳來一陣輕微的、持續的刺痛,像是一個無聲的倒計時。

我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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