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成績公布後的周末，程墨獨自坐在臥室的窗邊，望着外面淅淅瀝瀝的秋雨。蘇暖原本計劃今天告訴他最終是否轉學的決定，但早上發消息說要推遲到晚上。
《全知之書》攤開在膝上，系統界面顯示着一條他反復思考的信息：
【第二階段準備中】
【預計啓動時間：7天】
【宿主自主性測試通過】
【是否查看詳情？】
七天。如果蘇暖真的離開，七天後他將獨自面對所謂的"第二階段"。程墨深吸一口氣，手指懸在書頁上方。
"系統，什麼是第二階段？"
書頁上的文字如水波般蕩漾，隨後重新排列：
【第二階段：潛能深度開發】
【包含：神經認知優化/身體機能強化/直覺提升】
【風險等級：中度】
【需宿主明確授權】
程墨的指尖微微發涼。這些術語聽起來像某種人體實驗，而非學習輔助。"風險等級中度"是什麼意思？古籍區發現的實驗日志提到過"副作用"和"人格解離"...
"系統，"程墨決定直面核心問題，"你到底是怎麼運作的？是誰創造了你？"
系統停頓的時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長，仿佛在進行某種復雜的計算或...抉擇。最終，文字重新排列：
【全知系統創建者：程晨】
【初始目的：人類潛能開發】
【工作原理：神經語言編程+量子意識幹預】
【當前版本：V3.2（安全模式）】
程墨的心跳加速。果然，系統與那位可能是他曾祖父的創始人直接相關。但"量子意識幹預"這種詞匯遠超他的理解範圍。
"安全模式是什麼意思？之前的版本不安全嗎？"
文字再次變化，這次速度慢了許多，像是在謹慎選擇措辭：
【早期版本存在缺陷】
【過度融合導致宿主人格解離】
【V3.2增設自主性保護機制】
【但仍需宿主自我控制】
程墨的喉嚨發緊。實驗日志中的警告得到了證實——系統確實可能吞噬使用者的意識。他想起自己曾經多麼依賴系統，甚至在一些簡單題目上都會不自覺地等待提示，後背不禁滲出一層冷汗。
"如果我繼續使用系統，最終會怎樣？"
【理想狀態：宿主與系統協同成長】
【風險狀態：宿主過度依賴，系統主導】
【終極風險：宿主人格部分或全部喪失】
窗外的雨聲突然變得很大，敲打着程墨的耳膜。他盯着最後一行字，感到一陣眩暈。人格喪失？那不就成了行屍走肉？
"爲什麼選擇我？"程墨的聲音有些發抖，"因爲我是程晨的後代？"
【基因匹配度：99.3%】
【潛能評估：中等偏上】
【關鍵特質：意志力可塑性】
【補充：圖書館接觸爲觸發條件】
程墨站起身，在狹小的臥室裏來回踱步。雨滴在窗玻璃上蜿蜒而下，像是一道道淚痕。他想起這幾個月來的變化——從班級透明人到年級前列，從怯懦自卑到敢於面對挑戰。系統確實改變了他，但有多少是真正的成長，多少只是系統的"塑造"？
"如果我拒絕第二階段呢？"
系統立刻回應：
【宿主有權終止或暫停任何階段】
【當前進度保存】
【注意：潛能開發將停滯於當前水平】
程墨停在窗前，額頭抵着冰涼的玻璃。這幾個月他習慣了飛速進步，習慣了不斷解鎖新能力，習慣了在別人驚訝的目光中找到自信。如果停滯不前，他會不會逐漸變回那個平庸的自己？
但更可怕的是另一種可能——繼續深入，最終失去自我。
手機突然震動，屏幕亮起。是蘇暖的消息："八點能來學校櫻花林嗎？有重要決定告訴你。"
程墨看了看表——六點四十。他回復"一定到"，然後轉向系統：
"我需要時間考慮。在這之前，我想嚐試減少對系統的依賴。"
【明智的選擇】
【自主性培養建議：】
【1. 日常學習僅使用系統30%輔助】
【2. 重要考試完全自主】
【3. 定期進行自我評估】
程墨點點頭。這個漸進式的方案聽起來很合理。他收拾好書包，決定提前去學校等蘇暖。無論她的決定是什麼，他都不想遲到。
雨後的校園彌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氣息。櫻花林的小徑溼漉漉的，路燈在水窪中投下搖曳的倒影。程墨選了最大的一棵櫻花樹下的長椅坐下，這裏能看到入口處的動靜。
七點五十分，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小徑盡頭。蘇暖穿着淡藍色的雨衣，手裏拿着什麼東西。走近了，程墨才看清那是一把折疊傘和兩個保溫杯。
"等很久了？"蘇暖在他身邊坐下，雨衣上的水珠濺到程墨手背上，涼涼的。
"剛到。"程墨撒謊了，他不想顯得太急切，"所以...決定好了？"
蘇暖深吸一口氣，遞給他一個保溫杯："嚐嚐，我媽煮的熱巧克力。"她打開自己的杯子，白氣在冷空氣中嫋嫋上升，"我和爸媽談了很久...他們同意讓我留下完成高中學業。"
程墨的心跳漏了一拍："意思是...你不走了？"
"嗯，至少這學期不走了。"蘇暖的眼睛在路燈下閃閃發亮，"我爸先去英國安頓，我和媽媽明年畢業後再過去。"
程墨的手指緊緊握住保溫杯，熱度透過金屬傳到掌心。他想說些什麼，但所有話語都堵在喉嚨裏，最後只擠出一句："太好了。"
蘇暖噗嗤一笑："就這反應？我還以爲你會更高興點呢。"
"我...我很高興。"程墨笨拙地說，"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蘇暖歪着頭看他，突然伸手拂去他肩膀上一片不知何時落下的櫻花瓣："程墨，你知道嗎？這幾個月你變了很多。"
程墨僵住了，蘇暖的手指輕觸帶來的溫度似乎比熱巧克力還要燙人："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變強了。"蘇暖收回手，啜了一口飲料，"但有時候我覺得...你好像有什麼秘密。那些突然冒出來的能力，對古籍區的了解，還有..."她頓了頓，"你看那本書時的表情。"
程墨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蘇暖注意到了？她猜到多少？《全知之書》就躺在書包裏，此刻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我..."程墨張了張嘴，系統與實驗的秘密在舌尖打轉。但說出真相意味着什麼？蘇暖會相信嗎？還是會把他當成瘋子？
"沒關系。"蘇暖突然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等你想說的時候，我隨時都在。"她眨眨眼，"畢竟，我們現在是朋友，對吧？"
朋友。這個詞此刻聽起來既甜蜜又苦澀。程墨望着蘇暖近在咫尺的臉，路燈在她睫毛下投下細密的陰影，鼻尖上還有一顆幾乎看不見的小雀斑。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不想只做朋友。
"蘇暖，"程墨的聲音有些發抖，"如果我說...我不想只做朋友呢？"
時間仿佛靜止了。蘇暖的嘴唇微微張開，保溫杯在她手中傾斜，一滴熱巧克力落在雨衣上，形成一個小小的棕色圓點。
"那...你想做什麼？"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程墨鼓起全部勇氣，慢慢靠近："我想...這樣。"
他的唇輕輕貼上蘇暖的。短暫如蜻蜓點水的一觸，卻讓他的心髒幾乎跳出胸腔。分開後，兩人都紅着臉不敢看對方。
"哇，"蘇暖終於打破沉默，"程墨同學居然這麼大膽。"
"我...我練習了很久。"程墨脫口而出，然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蠢話。
蘇暖大笑起來，笑聲在雨後的櫻花林中回蕩："和誰練習？那本神奇的書嗎？"
程墨也跟着笑了，緊張感一掃而空。他們肩並肩坐着，分享着熱巧克力和初吻的甜蜜餘韻，偶爾交換一個羞澀的眼神。
回家的路上，程墨的腳步異常輕快。經過學校公告欄時，他注意到物理競賽初賽的通知已經貼出——下周六，他和林遠將代表學校參賽。
想到林遠，程墨的心情復雜起來。期中考試後，這位曾經的對手雖然不再公開質疑他，但兩人之間的氣氛依然微妙。既然決定減少對系統的依賴，或許也該修復這段關系？
第二天一早，程墨主動找到正在自習室復習的林遠。對方看到他，明顯愣了一下，然後戒備地合上筆記本。
"有事？"
程墨在林遠對面坐下："關於物理競賽...我想提議我們一起準備。"
林遠的眉毛幾乎要飛到發際線裏去了："你開玩笑吧？"
"認真的。"程墨平靜地說，"我們代表的是學校，不是個人。而且..."他頓了頓，"你的實驗設計很強，我的理論部分不錯，互補。"
林遠盯着程墨看了很久，仿佛在判斷這是否某種陷阱。最終，他慢慢重新打開筆記本："陸老師給了往屆真題，我正打算做。"
就這樣，兩個曾經的對手開始了奇特的合作。起初氣氛僵硬，每次討論都像外交談判。但隨着時間推移，共同的學術興趣逐漸消融了隔閡。林遠確實是個優秀的物理學生，解題思路常常讓程墨眼前一亮。
周三下午，兩人在實驗室調試參賽用的實驗裝置時，林遠突然問："爲什麼突然找我合作？"
程墨正在調整示波器，手指停頓了一下："因爲...一個人能走得快，一群人才能走得遠。"
林遠輕笑："這話聽起來像楊老師的班會語錄。"
"但很有道理，不是嗎？"程墨轉過身，"而且...我覺得我們沒必要做敵人。"
林遠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伸出手："初賽加油。"
程墨握住那只手："一起加油。"
放學後，程墨把這個小突破告訴了蘇暖。她誇張地捂住胸口："天哪，程墨和林遠握手言和？我要見證世界和平了嗎？"
"別鬧。"程墨輕輕推了她一下，卻被蘇暖抓住手指。兩人十指相扣，走在放學的人流中，像校園裏無數普通的小情侶一樣。
只是程墨的生活遠非普通。當晚，他再次打開《全知之書》，系統界面立刻活躍起來：
【檢測到宿主社交關系改善】
【自主性培養進展良好】
【第二階段倒計時：5天】
【是否確認繼續？】
程墨盯着這個問題看了很久。七天前，他可能會毫不猶豫地同意。但現在，與蘇暖的關系變化，與林遠的和解，還有自己獨立完成期中考試的經歷...這些都讓他意識到，真正的成長或許不在於系統能給他什麼能力，而在於他自己能成爲什麼樣的人。
"系統，如果我暫停第二階段，會有什麼影響？"
【當前能力維持不變】
【系統進入低功耗模式】
【可隨時重啓進階開發】
【建議：定期鞏固已有技能】
程墨點點頭："那麼，我決定暫停第二階段。至少...等到物理競賽結束。"
【指令確認】
【第二階段延遲】
【自主模式強化啓動】
【提醒：宿主主導，系統輔助】
這個決定讓他肩上的重擔似乎輕了許多。程墨合上書，拿起物理筆記開始復習。下周的競賽將是他完全依靠自己能力的第一次重要挑戰，他需要全力以赴。
窗外，一輪新月懸在夜空，清冷的月光灑在書桌上。程墨想起櫻花樹下那個短暫的吻，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無論系統帶來什麼變化，有些感受是百分之百真實的——比如蘇暖嘴唇的柔軟，和她眼中閃爍的光芒。
這些，才是他真正想要珍惜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