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看着我手機屏幕上那個明晃晃的二維碼，眼神裏閃過一絲猶豫和警惕。
她沒有立刻拿出手機，而是站在原地，貝齒輕咬着下唇，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我也不催她，就那麼舉着手機，臉上掛着自信的微笑。
我知道，她沒法拒絕。
今晚我花了這麼多錢，又是買她時間，又是給小費，表現得還像個正人君子，
這一切加起來，就是一張她無法抗拒的網。
果然，幾秒鍾後，她認命似的點了點頭，從那條白裙子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台屏幕上貼着鋼化膜，邊角已經有些磨損的國產舊手機。
她掃了我的二維碼，發送了好友申請。
“叮”的一聲輕響。
我點了通過，看着通訊錄裏多出的那個新好友，頭像是一只蜷縮着睡覺的橘貓，微信名叫一個簡單的“沫”。
我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
“好了，你可以走了。”
“……林峰哥，再見。”
她又對我鞠了一躬，這才轉身，輕輕地拉開門，像一只受驚的兔子一樣，迅速消失在了走廊裏。
包廂裏，只剩下震天的呼嚕聲和我。
我過去踹了老王兩腳，這家夥像頭死豬一樣，毫無反應。
沒辦法，我只能結賬走人。
我架着老王，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前台。
剛才那個經理一看到我，立刻又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
“峰哥，玩得盡興嗎？要不要給您安排個司機？”
“不用，結賬。”我把銀行卡拍在吧台上。
經理接過卡，在機器上一刷，然後把賬單遞了過來。
“峰哥，您今晚的消費一共是三千七百八十元。”
我聽到這個數字，心髒還是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兩千七百八！都快抵上我一個月的工資了！
但我臉上依舊穩如老狗，平靜地輸入密碼，籤字。
“剩下的零錢不用找了，拿去給兄弟們買點宵夜。”
我對經理說。其實就是十二塊錢，但我說得好像是十二萬一樣。
“謝謝峰哥！峰哥大氣！您慢走！”
我架着爛醉如泥的老王走出“金碧輝煌”的大門，門口的冷風一吹，我那被酒精和荷爾蒙燒得發熱的腦子，總算清醒了一點。
我攔了輛出租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老王塞進後座，自己也坐了進去。
回到宿舍，把老王往他床上一扔，我感覺自己骨頭都快散架了。
這一晚，太瘋狂了。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點睡意都沒有。
腦子裏像放電影一樣，一會兒是APP裏不斷跳動的餘額，一會兒是蘇沫那張幹淨清純的臉，一會兒又是POS機吐出的那張長長的賬單。
刺激，興奮，還有一絲絲的後怕和空虛。
第二天，我是被老王那銷魂的夢話吵醒的。
“別跑……嘿嘿……小空姐……”
我一腳踹在他的床板上，總算把他給弄安靜了。
宿醉的頭疼讓我齜牙咧嘴，我拿起手機想看看時間，這才想起來，我已經鳥槍換炮了。
嶄新的愛瘋18 Pro Max，手感冰涼絲滑。
我點亮屏幕，第一件事不是看時間，而是點開了銀行APP。
昨晚入賬一萬，總餘額一萬二千二百三十五塊五。
買手機，花了九千九百九十九。
KTV消費，三千七百八。
打車，三十五。
我心裏默算着，感覺有點不對勁。打開交易明細一看，整個人瞬間就清醒了。
活期餘額：221.50元。
兩百二十一塊五。
我昨天還是一擲千金的“峰哥”，一覺醒來，我又變回了那個連吃頓烤肉都要掂量半天的窮光蛋林峰。
巨大的落差感，像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
我昨晚是瘋了嗎？我怎麼會花那麼多錢？
我辛辛苦苦熬了好幾個通宵，“研究”了那麼久才贏回來的錢，就這麼一個晚上，幾乎全沒了！
一陣懊惱和悔恨涌上心頭。
但這種情緒只持續了不到一分鍾。
我迅速點開了那個金龍環繞的APP。
熟悉的爵士樂響起，像是在安慰我受傷的心靈。
屏幕中央，那串鮮紅的數字，是那麼的醒目，那麼的讓人安心。
餘額：2158.55。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怕什麼？我的本金還在！我的印鈔機還在！
銀行卡裏那些錢，不過是提前預支的利潤罷了。
花出去的錢，我再贏回來就是了！而且要贏個十倍百倍！
就在這時，手機頂端彈出來一條APP的推送通知。
【尊敬的VIP會員】：您好！平台已於13:00將您昨日的打碼返利派送到您的賬戶，請注意查收。
返利！
我趕緊點開錢包，昨晚我沒玩，所以返的是前天的流水。
【類型：活動贈送】
【金額：+62.30】
六十二塊三！
雖然不多，但這感覺就像是沙漠裏的一口清泉。
它提醒我，這個“公司”，每天都在給我發福利。
我正美滋滋地看着這筆“意外之財”，微信突然亮了一下。
我點開，是一個綠色的新消息提醒，來自那個橘貓頭像。
是蘇沫。
我心裏一跳，趕緊點開對話框。
上面只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謝謝。”
後面還跟了一個鞠躬的表情。
看着這兩個字，我昨晚花掉的那一萬多塊錢，瞬間就覺得值了。
所有的懊惱和悔恨，都煙消雲散。
我仿佛又變回了昨晚那個無所不能的“峰哥”。
我翹起嘴角，十指在嶄新的手機屏幕上飛速敲擊，回了她一句：
“對我，永遠不用說謝謝。”
發完，我關掉微信，再次點開了那個金龍APP。
爲了能有更多底氣說出這樣的話，爲了下一次能更瀟-灑地把錢塞進經理的口袋，爲了能真正配得上蘇沫那聲“林峰哥”。
我需要更多的錢。
而我知道，去哪裏能找到它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