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青雲門後山指定的試煉區域外圍,人頭攢動。數百名雜役弟子聚集於此,人人神色緊繃,空氣中彌漫着激動與不安。王管事和幾名外門執事站在一處高地上,面無表情地監督着。
陸霄雲站在人群中,不起眼,卻像一塊沉入水底的石頭,異常穩定。他調整着呼吸,感受着體內初窺門徑的《長青功》帶來的微弱氣流,以及《基礎劍訣》錘煉出的對身體精準的掌控力。柴刀別在腰間,觸手可及。
張鐵在不遠處,朝他微微頷首。孫小海像只猴子般在人群邊緣竄動,眼神閃爍。周旺則被幾個跟班簇擁着,臉上帶着志在必得的倨傲。
“試煉規則,再重申一次!”一名外門執事運足真氣,聲音清晰地傳遍全場,“區域內放置一百枚信物玉牌!日落前,持玉牌返回此處者晉級!嚴禁傷殘性命,違者重罰!現在,試煉開始!”
話音剛落,人群如同開閘的洪水,轟然涌入山林。大部分人像無頭蒼蠅般沖向深處,希望能搶先找到玉牌。也有少數人如陸霄雲、張鐵等,並未急於前沖,而是仔細觀察地形和他人動向,選擇相對僻靜的方向潛入。
陸霄雲沒有選擇與張鐵同行。臨時結盟脆弱,在玉牌有限的情況下,過早聯手反而可能成爲靶子。他憑借這些時日挑水對地形的熟悉,如同一道青煙,迅速沒入茂密的叢林中。
山林內光線昏暗,藤蔓纏繞。他放慢速度,五感提升到極致,耳朵捕捉着風聲、蟲鳴、以及遠處傳來的奔跑和呼喝聲。眼睛銳利地掃過樹洞、石縫、溪邊等可能藏匿玉牌的地方。
【基礎劍訣】帶來的敏銳洞察力此刻發揮了作用。他能通過草葉的倒伏、泥土的痕跡,判斷出是否有人經過,以及大致的方向。
前行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左側傳來一陣打鬥聲和怒罵。陸霄雲悄然潛行過去,躲在一棵大樹後觀察。只見三名雜役弟子正在圍攻一人,地上已經躺倒了一個。被圍攻的那人奮力抵抗,但雙拳難敵四手,很快被打倒在地,懷中的一個布袋被搶走,裏面滾出一枚散發着柔和白光的玉牌。
“哈哈!到手了!”搶到玉牌的弟子興奮大笑。
“快走!別被人盯上!”另一人較爲警惕,催促道。
三人迅速離開,留下倒地呻吟的失敗者。
陸霄雲沒有出手。弱肉強食,這是試煉的規則。他默默記下那三人的樣貌和離去方向,然後悄然繞開,繼續自己的搜尋。過早卷入爭鬥,消耗體力,不明智。
他沿着一條幹涸的溪床向上遊探索。這裏地勢復雜,巨石林立,是藏東西的好地方。果然,在一處隱蔽的石縫深處,他敏銳地看到一點微光。小心撥開雜草,一枚溫潤的玉牌靜靜躺在那裏。
運氣不錯。陸霄雲沒有立刻去拿,而是仔細觀察四周,確認沒有陷阱或埋伏後,才迅速將玉牌取出,塞入懷中。入手微溫,上面刻着一個“七十三”的數字。
得到一枚玉牌,心中稍定。但他沒有停留,繼續向更深處移動。一枚玉牌並不保險,誰知道後面會有什麼變故?多一份保障總是好的。
越往裏走,林木越發高大,光線也更加昏暗。空氣中開始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氣,四周也變得異常安靜,連蟲鳴聲都稀疏了。陸霄雲心中一凜,放緩腳步,更加警惕。這裏已經接近安全區域的邊緣了。
突然,前方傳來一聲短促的慘叫,隨即戛然而止。
陸霄雲立刻伏低身體,屏住呼吸。他聞到一股更濃的血腥味。小心撥開眼前的灌木,他看到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一具雜役弟子的屍體倒在血泊中,胸口被撕開,內髒模糊。而在屍體旁,一頭體型壯碩、獠牙滴着涎水的鐵皮獠豬,正低頭啃食着!
又是這東西!而且這頭,似乎比之前遇到的那頭更加壯碩!
鐵皮獠豬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赤紅的眼睛猛地看向陸霄雲藏身的方向!
被發現了!
陸霄雲心中警鈴大作,毫不猶豫,轉身就向側後方狂奔!他沒有選擇來路,而是沖向一片更加茂密、荊棘叢生的區域。
“吼!”鐵皮獠豬發出一聲暴怒的咆哮,四蹄蹬地,如同一輛失控的戰車,轟隆隆地追了上來。它所過之處,小樹被撞斷,荊棘被碾平,勢不可擋。
陸霄雲將【基礎劍訣】的身法發揮到極致,在密林中左閃右突,利用樹木和地形不斷變向,試圖甩開這頭凶獸。但他的速度終究不如妖獸,兩者的距離在迅速拉近。
腥風已經從背後撲來!陸霄雲甚至能聽到獠豬粗重的喘息聲。
不能直線逃跑!他猛地一個急轉彎,繞到一塊巨大的岩石後面。獠豬收勢不及,一頭撞在岩石上,發出沉悶的巨響,岩石都微微晃動。
趁此間隙,陸霄雲手腳並用,迅速爬上一棵數人合抱粗的古樹。這是他早就觀察好的退路。
獠豬晃了晃被撞得發暈的腦袋,更加憤怒,圍着古樹不斷咆哮撞擊,獠牙在樹幹上劃出深深的痕跡。樹木劇烈搖晃,落葉紛飛。
陸霄雲緊緊抱住樹幹,心跳如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這棵樹撐不了多久。他目光急掃,尋找脫身之策。
突然,他注意到不遠處的一處崖壁,上面垂掛着不少粗壯的藤蔓。一個冒險的計劃瞬間在腦中形成。
就在獠豬又一次猛烈撞擊,樹幹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時,陸霄雲看準時機,猛地從樹上一躍而下,不是落地,而是撲向那些垂掛的藤蔓!
他一把抓住一根最粗的藤蔓,身體借着下墜之勢蕩向對面崖壁!
獠豬見狀,咆哮着追了過來。
陸霄雲在接近崖壁時,雙腳在岩壁上用力一蹬,身體再次蕩回,同時腰間的柴刀已然出鞘,寒光一閃,斬向獠豬相對脆弱的脖頸!
這一下借力蕩擊,時機、角度、力道都妙到毫巔,是他目前武學境界的極致體現!
“噗嗤!”
柴刀精準地劈入了獠豬的脖頸,但妖獸皮糙肉厚,這一刀並未致命,反而激起了它徹底的狂性!獠豬瘋狂甩頭,巨大的力量將陸霄雲連人帶刀甩飛出去!
陸霄雲在空中勉強調整姿勢,重重摔落在灌木叢中,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一樣,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出。柴刀也脫手不知飛到了哪裏。
獠豬脖頸鮮血淋漓,更加暴怒,赤紅的眼睛死死鎖定陸霄雲,再次發起沖鋒!
眼看就要被撞上,陸霄雲眼中閃過一絲狠色,手摸向懷中,抓住了那枚信物玉牌。或許……可以……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凌厲的破空聲驟然響起!
“咻!”
一支精鐵箭矢,如同黑色閃電,從側面密林中射出,精準無比地射中了鐵皮獠豬的眼睛!
“嗷——!”獠豬發出淒厲至極的慘嚎,沖鋒之勢頓止,瘋狂地甩頭,將箭矢甩飛,帶出一蓬血水和眼珠碎片。
緊接着,一道身影如獵豹般竄出,手中長劍寒光閃爍,直刺獠豬另一只眼睛!是張鐵!
張鐵顯然一直在附近,看到了陸霄雲遇險,選擇在最佳時機出手!
重傷下的獠豬反應遲鈍,被張鐵一劍得手,另一只眼睛也被刺瞎!它徹底失去了方向,瘋狂地原地打轉、沖撞,將周圍樹木撞得一片狼藉。
張鐵沒有靠近,而是迅速後退,對陸霄雲喊道:“陸師弟,快走!這畜生發狂了,讓它自己折騰!”
陸霄雲強忍傷痛,掙扎着爬起來,撿起掉落的玉牌(幸好沒碎),與張鐵匯合,兩人迅速遠離了這片區域。
直到聽不到獠豬的瘋狂咆哮,兩人才停下腳步,靠在一棵大樹後喘息。
“多謝張師兄救命之恩。”陸霄雲抹去嘴角的血跡,鄭重道謝。剛才若非張鐵出手,他凶多吉少。
張鐵擺了擺手,臉色凝重:“舉手之勞。沒想到試煉區域裏混進了這麼厲害的家夥。看來這次大比,沒那麼簡單。”他看了一眼陸霄雲,“你受傷不輕,還能撐住嗎?”
陸霄雲感受了一下體內情況,《長青功》正在自發運轉,微弱的靈氣滋養着傷處。他點了點頭:“還行。張師兄找到玉牌了?”
張鐵從懷裏掏出一枚玉牌:“幹掉了一個想搶我東西的家夥。你呢?”
陸霄雲也亮了一下自己的玉牌。
兩人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警惕和一絲默契。經過剛才的生死危機,暫時的同盟關系似乎牢固了一些。
“合作?”張鐵再次提議,“先確保晉級,最後再分高下。”
陸霄雲這次沒有太多猶豫:“好。”
夕陽開始西斜,試煉時間所剩無幾。山林中,爭奪更加激烈,不時傳來打鬥聲和慘叫聲。陸霄雲和張鐵結伴而行,互相照應,避開了幾波爭鬥,順利向着起點返回。
在接近起點的一處林間空地,他們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攔路者——周旺和他的三個跟班。周旺手裏把玩着一枚玉牌,臉上帶着戲謔的笑容,顯然早已晉級,等在這裏是爲了“清理”一些他不喜歡的人。
“喲,這不是陸大雜役和張老油條嗎?命挺大啊,居然能從妖獸嘴裏逃出來。”周旺陰陽怪氣地說道,“把玉牌交出來,自己滾回去,免得受皮肉之苦。”
他身後的三個跟班摩拳擦掌,圍了上來。
陸霄雲和張鐵對視一眼,眼神交流瞬間完成。這一戰,不可避免。
陸霄雲深吸一口氣,壓下傷勢,體內微弱的靈氣加速流轉。雖然柴刀丟失,但他還有雙拳,還有【基礎劍訣】錘煉出的戰鬥本能。張鐵也握緊了拳頭,渾身肌肉賁張。
日落前的最後一場戰鬥,即將開始。而試煉的終點,已經遙遙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