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棒聲在沈家院中接連響起。
沈柔挨了十幾棍後,便支撐不住假裝昏死過去。
而沈月則在第十棍落下時,身體突然不適,身下落了好多血,嚇得掌刑嬤嬤臉色大變。
嬤嬤慌忙跑進前堂,將事情告知給虞氏。
“好端端的怎麼會流血?快…快把月兒扶回廂房!”
“此事不準泄露出半個字。”
掌事嬤嬤連聲應下,立即命人將沈月扶起來,匆匆往攬月苑而去,又讓人請了大夫。
“這不公平!明明是一同受罰,憑什麼四妹妹只挨十棍就走?”
沈檸說着,就要從板凳上起身,卻被嬤嬤死死按住。
她猛地低頭,狠狠咬在嬤嬤手臂上,那嬤嬤痛得慘叫一聲,連忙縮回手。
沈檸趁機,從長凳上起身。
“二姑娘,您怎能如此蠻橫!”
沈檸喘着氣,冷笑道:“祖母命我三人一同受罰,四妹妹既然已經離開,我爲何還要留在這兒?”
嬤嬤:“二小姐如今是愈發不好管教了,老奴這就去稟報二太太,看她如何處置您!”
她說完,轉身便往攬月苑而去。
見嬤嬤走遠後,白芷連忙上前扶着沈檸回自己的昭華院。
離開時,沈檸冷冷瞥了一眼趴在凳上“昏厥”的沈柔,眼中再無一分心疼。
這一世,春獵之事,沈月恐怕沒機會了。
沈檸剛回到昭華院,沈宴便跟了進來。
見到沈檸時,他先前溫柔的神情倏然冷了幾分。
“檸兒。”
沈檸躺在軟榻上,知道沈宴想要說什麼。
從前她對沈柔言聽計從,今日卻一反常態。
不僅當面頂撞她,方才見沈柔那般模樣眼中竟無半分心疼。
“二哥想說什麼?是不是也認爲那些信是我自己藏在床下的?”
沈宴道:“二哥並非此意。此事真相如何,我已經不想再深究了。”
“可父親遠在塞外,長姐一人操持大房上下,我們姐妹之間理應和睦相處,何必如此咄咄相逼?”
“咄咄相逼”四個字,如針般扎進沈檸心頭。
她望向沈宴,既心疼又無奈。
沈柔作爲大房嫡長女已經二十年。
原本與康平伯府定有婚約,後來康世子母親病逝,需守孝三年,便退了婚。
沈柔便一直在沈家未嫁。
如今大哥沈宴、妹妹沈菀乃至二哥沈楓,早就將沈柔視作大房的主心骨。
此事若告訴沈宴,沈柔並非大房血脈他絕不會信。
反倒會打草驚蛇,讓他們兄妹生了嫌隙。
“大哥說得是,可大哥爲何不想想,今日長姐爲何偏要帶我去普陀寺?”
“爲何恰巧遇到辰王殿下?又爲何我床下會出現那些信件?”
“這些巧合,大哥難道從不疑心?”
“我總覺得,長姐與我們幾兄妹容貌皆不像。”
“她也常勸我們聽二嬸的,二哥你……”
“夠了,檸兒。”沈宴打斷她的話。
“許是你誤會長姐了,她自幼疼愛我們,我絕不信她會害你。”
“你近日身子可有不適?二哥總覺得,你性子似乎與從前大不同了。”
沈宴說着,緩緩朝沈檸走近,伸手探了探她額頭。
目光卻不經意瞥見她脖子上錦帛下,若隱若現的紅痕。
他指尖微微一頓,隨即收回手。
“並未發熱。”
“檸兒,今日在普陀寺可有人欺負你?”
“若是有,你務必告訴兄長,我絕不輕饒。”
沈檸垂眸,不知道沈宴這話是何意。
難不成,懷疑她了。
欺負她的人,不就是謝臨淵嗎?
不過,沈宴與謝臨淵素來交好,謝臨淵也時常偷偷來沈府議事。
前世,便是這般與他在沈府相遇,不知何時起,謝臨淵竟對她生了男女之情。
“我無事,並未有男子欺負我。”
“兄長若是有空,不妨去看看妹妹吧。”
“行。”沈宴緩緩起身,凝視沈檸片刻,終是欲言又止。
走到門前,他回頭淡淡道:“父親遠在塞外,我們兄妹更應和睦。尋個時辰去看看長姐吧。”
“大哥。”
沈宴腳步一頓,回頭看向沈檸。
“怎麼了?”
沈檸道:“大哥信我嗎?”
沈宴沉默片刻,“你是我妹妹自然信。”
沈檸深吸了一口氣,“大哥若是不信長姐會害我,來日方長。”
“今兒,我還有一事要與大哥說。”
沈宴皺眉,“何事?”
沈檸道:“再過幾日便是春獵了。”
“若是春獵上,有丫鬟不慎弄溼你的衣裳,萬不能獨自往廂房去更衣。”
沈宴微微蹙眉,被這話說得雲裏霧裏。
“檸兒何時學會了算卦了?連春獵上的小事都能算到了。”
沈檸:“大哥若不信,到時候便知道檸兒說的是真是假。”
“好,大哥聽你的。”沈宴目光充滿寵溺。
只當沈檸是故弄玄虛,並未放在心上。
可只有沈檸知曉,春獵上發生的事,會讓大哥沈宴從高譚跌下地獄。
沈宴離開後,白芷手捧着藥瓶笑盈盈的進來。
“還是小姐思慮周全,提前在身後墊了軟物,否則今日怕是要如大小姐般被打得昏死過去了。”
她小心湊近沈檸耳畔,低聲道:“聽聞四姑娘腹部血流不止,二夫人已悄悄命嬤嬤出府請其他大夫了。”
“也不知四姑娘今日爲何突然如此,莫非是月事。”
沈檸淡淡道:“許是吧。”
她知道,卻不想點破。
前世,沈月在春獵上出盡了風頭,回到沈家後便到妹妹沈菀院中冷嘲熱諷。
說什麼沈菀體弱配不上淮南王世子。
這一世,沈月受損,沒機會去春獵了。
“白露呢?她怎麼樣了?”
白芷抿了抿唇:“二公子動了私刑…她招了。”
“招了?”沈檸皺眉。
白芷點頭:“恐怕二公子知道事情原委,不讓人泄露半點風聲。”
“白露,已經被發賣了。”
沈檸這才想起來,沈宴是大理寺常侍,他怎能不知真相?
恐怕都是爲了維護沈柔,不願意兄妹幾人鬧得不痛快,將事情掩飾下去罷了。
沈檸打了十棍,沒傷到根本,只受了些輕傷。
白芷給她塗了藥後,便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廂房內燭火燼滅,只有春日裏那抹淡淡的光從窗戶照進來,落在她精致玲瓏的面頰上。
迷迷糊糊中,沈檸似感覺聞到一股淡淡的沉水香。
那香她記得十分真切,是與那人榻上纏綿時時常聞到的。
沈檸猛然從夢中驚醒,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寂靜的廂房中,靜得可以聽到外頭風吹樹梢的聲音。
她撐起身子剛坐起來,就瞥見暗影交錯的廂房裏,椅子上坐着一個身影修長男人。
“沈二小姐,怕是忘了本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