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靜園驚雷
警車組成的鋼鐵洪流撕破西郊的沉寂夜色，引擎的咆哮是唯一的戰歌。梧桐路77號——“靜園”——這座僞裝成茶藝館的罪惡堡壘，在導航儀上閃爍着不詳的紅點，越來越近。
車內，氣氛如同拉滿的弓弦。張建國緊握着那枚深藍色氣霧罐的證物袋，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薄薄的塑膠袋傳來，與孫軍匯報的李萌家屬遭遇在他腦中激烈碰撞。那涉密身份、被強行召回、刻骨的悲憤與絕望的無力感……這一切都指向一個令人窒息的真相：王振邦盤踞的這張網，其深度與可怕遠超想象。但這反而淬煉了他的決心，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着青白，眼神卻比淬火的刀鋒更冷、更亮。
“所有人，最後檢查裝備！”張建國的聲音在車載通訊器裏響起，低沉而充滿力量，“目標‘靜園’，僞裝茶藝館，王振邦的老巢！情報顯示其安保力量不明，高度危險！行動原則：控制現場，搜尋王振邦及其黨羽，查找與李萌案、連環凶殺案相關的任何證據！首要目標：確保自身安全，活捉王振邦！明白嗎？”
“明白！”耳機裏傳來行動隊員們低沉而整齊的回應，如同悶雷滾過。
車隊在距離“靜園”一個街口處悄無聲息地熄火停下。夜色中，那座仿古院落靜悄悄的，只有門口兩盞昏黃的風燈散發着曖昧的光暈，映照着緊閉的朱漆大門和“靜園茶藝”的牌匾，顯得格外詭異。
張建國迅速下車，借助建築物的陰影快速抵近觀察。圍牆很高，頂端似乎還有不易察覺的防護網。院內幾棟仿古建築的窗戶大多漆黑，只有主樓二層的一個房間透出微弱的光線。
“一組，封鎖前後門及主要通道！二組，跟我破門！狙擊手占據制高點，監控院內動態！技術組待命，門開後第一時間屏蔽信號！”張建國的命令簡潔有力，行動隊如同精密的機器瞬間展開。
破門錘在寂靜中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厚重的朱漆大門應聲向內洞開！
“警察！不許動！”張建國一馬當先，持槍沖入！
預想中的激烈抵抗並未出現。院內一片死寂，只有夜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精心打理過的庭院小徑、假山流水，在警用手電的強光下暴露無遺，卻透着一種人去樓空的荒涼感。
“安全！”
“安全！”
“安全！”
隊員們迅速控制前院，戰術手電的光柱交叉掃視着每一個角落。
張建國的心沉了下去。太安靜了！這不符合王振邦這種人物的做派！他帶隊沖向那間亮着燈的主樓二層房間。
房門虛掩着。張建國一腳踹開，槍口瞬間指向室內！
房間很大，布置得古色古香，像一間高級茶室。昂貴的紅木茶海上，一套紫砂茶具還冒着微弱的熱氣。然而，室內空無一人！只有一盞落地燈孤獨地亮着，照亮了茶海上一個刺眼的東西——
一部屏幕亮着的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着一個正在通話中的號碼，備注名是：“王”。
張建國眼神一凜，示意隊員警戒，自己快步上前。他戴着手套，小心地拿起手機。電話並未掛斷，聽筒裏傳來一片死寂的忙音，顯然對方在他拿起前就掛斷了。但屏幕上最後顯示的接通時間，就在他們破門前不到一分鍾！
“被驚動了！”張建國咬牙。對方反應太快了！
“張隊！快看！”一名隊員指着茶海旁邊散落在地毯上的一些文件。張建國蹲下身撿起幾張。是些財務報表的碎片，但關鍵信息都已被撕毀。其中一張碎片上，隱約能看到“靜園”字樣和一個模糊的印章輪廓。還有幾張像是監控探頭的分布圖草圖，同樣被撕得七零八落。
“他在銷毀東西！”張建國立刻下令，“仔細搜查！任何紙片、電子設備都不能放過！技術組！立刻進來，恢復手機數據，搜查所有可能存儲設備！他剛走不久，跑不遠！”
行動隊員們立刻在房間內展開地毯式搜索。書架被翻動，博古架被挪開，牆壁被敲擊檢查是否有暗格。
與此同時，市局技術處燈火通明。
老陳盯着屏幕上快速滾動的數據流，眼鏡片上反射着幽光。他面前的實驗台上，那枚深藍色的金屬氣霧罐被拆解開，正在進行最精密的分析。
“老陳，怎麼樣？有結果了嗎？”馬國強焦急的聲音從內線電話傳來。他坐鎮指揮中心，屏幕上是“靜園”突襲行動的實時畫面（通過隊員頭盔攝像頭傳輸）和昏迷女孩所在醫院的監控畫面。
“馬處，殘留物成分初步確認了！”老陳的聲音帶着一絲難以置信的凝重，“是一種極其高效的復合型吸入性神經麻醉劑，代號‘夜鶯-7’！這玩意兒……市面上根本搞不到！是軍用級別的特種制劑！特點是起效極快（3-5秒），代謝也快，微量殘留很難檢測，而且……它能造成短時記憶混亂甚至部分缺失！”
“軍用級別？！”馬國強的聲音陡然拔高，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孫軍匯報的李萌家屬背景瞬間與這個發現重疊！這絕不僅僅是巧合！
“沒錯！”老陳繼續道，“更關鍵的是，罐體本身！我們做了超精細掃描和痕量提取。指紋……被刻意破壞了，很專業。但是，在罐體底部一個極其微小的凹陷裏，我們提取到了幾納米級的金屬碎屑和微量有機化合物殘留！初步分析，金屬碎屑的成分非常特殊，含有幾種稀有元素，其配比與我們正在追蹤的某型高精度軍工車床的加工碎屑高度吻合！而那點有機殘留，像是……某種特制潤滑冷卻液的痕跡！這種級別的加工精度和使用的材料、輔料，只有國家級別的尖端精密制造實驗室才可能具備！”
指揮中心一片死寂。馬國強盯着屏幕上“靜園”那空蕩蕩的茶室和那部顯示着“王”的手機，臉色鐵青。軍用麻醉劑？軍工級加工痕跡？王振邦的“靜園”背後，難道真的隱藏着一條伸向國家核心軍工領域的黑手？！李萌家屬被強行召回……難道也是這只黑手在攪動風雲？！
“靜園”現場。一名隊員在敲擊一面裝飾牆時，發現了空洞的回音！
“張隊！這裏有暗格！”
張建國立刻上前。隊員小心翼翼地撬開一塊活動的裝飾板，露出了一個嵌入牆體的保險櫃！櫃門緊閉。
“技術組！開鎖！”
技術員迅速上前，使用專用設備。幾分鍾後，伴隨着一聲輕響，保險櫃門彈開了。
櫃內空間不大。沒有成堆的現金或珠寶。只有幾樣東西：
一個加密的移動硬盤。
幾本護照，姓名各異，但照片都是同一個人——王振邦！
幾張模糊的、似乎是在隱秘角落偷拍的照片。其中一張的背景，赫然是市局大門！另一張，則是一個張建國有些眼熟的背影正走進一家餐廳——那背影……有點像李耀華（李萌的哥哥）！
還有一張折疊起來的、質地特殊的紙。張建國展開一看，瞳孔驟縮——那是一張手繪的、非常簡陋的草圖，畫的是一個地下室的入口位置，旁邊潦草地標注着：“靜園 - 蘭苑下”。
“蘭苑？”張建國立刻回想“靜園”的布局圖，那似乎是後院一處獨立的雅致小院！
“二組！跟我去蘭苑！其他人繼續搜查主樓！技術組，立刻破解硬盤！”張建國抓起那張草圖，帶着人沖向幽深的後院。
蘭苑靜悄悄的，同樣空無一人。根據草圖指示，入口就在一間書房的書架後面。推開沉重的書架，一個向下延伸的、黑洞洞的入口暴露在衆人眼前，一股混合着黴味和消毒水味的陰冷氣息撲面而來。
張建國深吸一口氣，打開強光手電，第一個踏入了黑暗的階梯。
（醫院）
特護病房外，氣氛同樣緊張。劉穎和兩名女警嚴密看守着。病房內，昏迷的女孩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身上連着各種監護儀器，發出規律的滴滴聲。
主治醫生走了出來，對劉穎搖搖頭：“生命體征穩定，但‘夜鶯-7’的後續影響還在，加上她可能受到巨大驚嚇，蘇醒時間不確定。不過，我們檢測到她腦電波活動開始增強，應該快了。”
劉穎點點頭，目光透過玻璃窗緊盯着病床上的女孩。她是鑰匙……她到底知道什麼？她和“靜園”、和李萌、和王振邦……又是什麼關系？
就在這時，病床上的女孩，那緊閉的眼瞼下，眼球開始劇烈地轉動！監護儀上的腦電波圖線陡然變得密集而紊亂！
劉穎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一步沖到病房門口。女孩的嘴唇微微翕動着，似乎在無聲地呐喊。終於，一聲極其微弱、帶着巨大驚恐和痛苦的呻吟從她喉嚨裏溢了出來：
“不……不要……殺我…救……救……”
聲音戛然而止，女孩的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監護儀發出刺耳的警報！
“醫生！快！”劉穎猛地推開門沖了進去！
女孩的眼睛，在劇烈的掙扎和痛苦中，猛地睜開了！那雙眼睛裏，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茫然，瞳孔在病房刺目的燈光下急劇收縮。
她醒了！鑰匙，轉動了！
而就在這一刻，劉穎的耳機裏，傳來了張建國從“靜園”蘭苑地下室入口傳來的、壓抑着震驚與憤怒的急促聲音，伴隨着滋滋的電流幹擾：
“劉穎！聽着！我們在‘靜園’地下室入口……這裏……地獄也不過如此！立刻通知馬處，申請最高級別支援和法醫！快！”
劉穎看着病床上剛剛蘇醒、驚恐萬狀的女孩，又聽着耳機裏張建國那從未有過的、帶着一絲顫抖的聲音，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席卷了她的全身。
風暴的中心，“靜園”的地下，張建國究竟看到了什麼？而剛剛蘇醒的女孩，那聲嘶力竭的不要殺我，又意味着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