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又端起茶盞品起茗來，任由自己缺心眼子的嫡親女兒，在那裏哭天抹淚了一會兒。
等她宣泄掉一部分悲痛欲絕之後，這才放下茶盞，抽出帕子擦了擦唇上的水漬。
“可是哭好了？”
“沒有，嗝～！”
趙知鳶哭的直打嗝。
“娘，你就不能說點好聽話哄騙哄騙我嗎？”
“不能。
以後哄騙你的人多了去，不用着急的再多添你娘一個。
你要是哭好了，就聽我給你細細講一講，爲什麼要這麼做的道理。
如果沒哭好的話那你繼續哭，我再喝杯茶，等等你倒也無妨。”
這親娘怎麼冷靜的跟後娘似的？
趙知鳶抽了一下鼻子，然後抓起手裏的帕子把眼淚給抹掉。又覺得自己臉上幹巴巴的有點不舒服，就打了個哭嗝往門外喊了一聲。
“來人，我要淨面！”
“哎，來了。”
早已經得了夫人眼神吩咐，準備好清水棉帕等在門外的玉枝，趕緊吩咐着小丫鬟們捧着一應物件進來。
她親自上手伺候着自家姑娘淨完面又抹勻面脂之後，才帶着下人們又退到門外去，屋裏只剩下了嫡親的母女二人。
“您說吧，我聽着呢！”
趙知鳶雖然依舊很不高興，可還是湊合到了親娘的身邊坐下。
王氏看着女兒這樣，又是無奈又是憐惜的拉起她的手輕拍一下，嘆了口氣。
“你啊，唉。
以後嫁到了柳家去，你得吃多少苦頭哭多少眼淚，才能真正長大呀？
對你的教養我從不曾鬆懈過，可你這天生的聰明臉孔笨肚腸到底是隨了誰？爲什麼就教也教不會，打也打不好呢？
你真的是要愁死我了！”
“現在不是說嫁妝的事兒呢嗎？你又嘮叨嫌棄上我幹什麼？”
趙知鳶不高興的撅起嘴巴。
“我沒有趙九笙聰明，像她那樣狐狸成了精的性子才是你親女兒呢，對吧？”
“你還敢不服氣？
她就是比你腦子好用，特別是及笄之後的這些年，你給她提鞋都攆不上腳後跟。要不是她還願意念着從小到大的情份，收拾你對她來說簡直跟玩兒一樣。
你以爲趙知嫺和趙知婷，爲什麼那麼怵着她？當初她一個庶出女的身份，光明正大打了嫡長房的嫡長女和二房的嫡女，爲什麼還能全身而退你想過沒有？”
“啊？那不是因爲她發起瘋來力氣大，大姐姐和五姐姐打不過她嗎？”
趙知鳶回答的很誠懇，氣的她親娘想把這榆木腦袋給捶開，看看裏面到底是因爲什麼才會長滿了稻草。
“……算了，你想不明白就算了。
但是你一定要給我記住一件事情，人蠢不可怕，可怕的是人蠢還不願意承認，非要裝出一個聰明人的樣子。
那會讓你死的很快。
九丫頭知道你蠢，所以她讓着你。
但是外面的人不知道，你嫁到柳家去以後千萬別裝聰明人。就老老實實的蠢着吧，算娘求你了。”
大概是因爲母親的語氣太慎重，趙知鳶即使被罵得很生氣，還是只能憋屈的點點頭。
“我知道了！現在能趕緊說說，爲什麼要分給她嫁妝了吧？”
把自己的爪子從親娘手裏抽回來，心不甘情不願的坐在那兒。
王氏這回連嘆氣都不想嘆了。
“方才我跟她說的那些明面上的理由，當然也是一方面。怎麼說我也辛辛苦苦養了一場，情份不可能一點都沒有。
再有一個原因，是爲了做給你爹看。
你也知道，你伯母們和嬸嬸們房裏都有不少的妾室通房給她們添堵鬧心，但是我們三房卻連一個都沒有。
這麼多年你爹從不曾沾染過什麼風流債，你哥不僅是你爹的嫡長子也是唯一的兒子，我們夫婦膝下也只有你們兄妹三個。
這是什麼原因，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
趙知鳶用特別羨慕的口吻，一臉憧憬向往的說。
“因爲娘你和我爹夫妻情深，情比金堅。
而我爹對你情深一片，非你不可。
更因爲他是世上難尋的好丈夫，這才做到了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你能不蠢的這麼明顯嗎？”
王氏頭疼的打斷了女兒說那些，她夢裏都不好意思說出來的鬼話。然後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才接着往下教。
“如果你爹真的對我情深一片，非我不可，那九丫頭難道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嗎？”
“……或許，或許那是我爹年少無知，”
“九丫頭和你之間只差了一個多月，你娘懷着你的時候，你爹還年少無知？”
咣嘰一下，在趙七娘眼裏親爹那絕世好男人的濾鏡，就這麼被她親娘給一腳踹碎了。
她臉上的那股難受勁兒，比知道自己喜歡的未婚夫，看上她那狐狸精妹妹了以後還要難受。
“娘，其實你可以不跟我說的…”
讓我對人間那些美好的愛情抱有一些幻想，又能怎樣？
“我不說，你以後就得掉進這個所謂夫妻情深的坑裏，爬都爬不出來！”
王氏恨鐵不成鋼的拍了她一下。
“我們三房之所以能這麼清靜，全都是沾了九丫頭的光。
你別插嘴打岔，聽我說完！
你爹小時候是楚王的伴讀，他們兩個在一起正好湊成了兩個詞兒，叫狼狽爲奸一丘之貉。
我雖然是王家的嫡女出身不假，但是我娘家那一房並不顯赫，家族裏聯姻的那些好人選也攤不到我身上來。
當初我嫁給你爹，你外祖母在家裏帕子都哭溼了兩匣子。口口聲聲的說對不住我，竟然讓我爲家裏填了這麼個火坑。
那個時候初初嫁進來，三房裏鶯鶯燕燕一屋子，擠的我差點沒有能下腳的地兒。
那日子過的甭提多糟心了！”
想起年輕時候的那些破事兒，王氏就忍不住想捏死年輕時候的趙守堃。
“如果不是有家裏的規矩壓在上頭，你祖父不許你爹在大婚前弄出庶子庶女來，那我過來就得有一大堆孩子管我叫母親！
生你哥之前其實我也懷過兩胎，卻都沒能留住。後宅人多了是非就多，見不得光的事情也多。
後來爲了生下嫡長子，我拼着跟你爹和離的風險。提腳賣了他當時最寵愛的一個妾室，這才硬止住了那股歪風。
生下你哥之後，我本來想着就守着孩子過日子，管你爹什麼時候死去。但是後來他突然開始轉了性子，屋裏的鶯鶯燕燕也越來越少。”
稍微停頓了一下，略去一些事情。
“再後來，他帶回了九丫頭。
要求我善待他的外室女。
我同意了。
然後他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浪子回頭，潔身自好，愛重妻子，疼愛兒女的趙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