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初亮,談智就起床了。
她趕早不趕晚,坐地鐵,再轉了共享單車後,從北山公園的南門進入山區。
這個路線相對小衆,能避開人流。
她喜歡這種靜謐獨行的氛圍。
古建築的層疊殿宇與山色融爲一體, 遠處層林盡染,赭紅、金黃、墨綠的彩林與筆色山岩、碧澈溪流交錯,一幅秋日美景,盡情鋪展。
身心都得到了放鬆與滿足,談智拐過一個彎道,拾級而上,準備往楓葉深處而去,再抬頭時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男人牽着一只肥嘟嘟的秋田,站在不遠處的石階上。
“談智,這麼早?”
陳時越笑着問。
他穿了一件灰色的衛衣,一條黑色的運動長褲,寬鬆休閒的款式顯得整個人越發年輕挺拔。
陳時越笑起來是很好看的,很俗的說法就是,笑起來眼睛像星星。
不過他很少笑得開懷,都是很輕淺的笑,溫和又穩重。
談智只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落在了他腳下的狗身上。
沒有說謊被拆穿的尷尬,她問,“這是恒少的狗嗎?叫什麼?”
陳時越糾正她,“什麼恒少,他人就在後面,喊向恒就行了。今天這裏只有談處、向恒和陳時越。”
滿意地看到談智一愣,陳時越才回答她的問題,“這是向恒的狗,叫橫向。”
談智沒忍住,嘴角一抽。
不正常的富家子弟,養的狗都不正常。
她淡淡地看了一眼陳時越,沒理他,徑直向前走去。
陳時越牽着狗跟在她身後,眼神落在她的身影上,臉上浮起些許笑意。
談智也是淺灰色連帽衛衣,黑色長褲,連腳上的鞋都差不多,白色運動鞋帶着幾縷淡淡的灰色。
兩個人品味很像。
“這才7點,你吃過早飯沒?”他問。
“吃過了。”
“你喜歡橫向嗎?它很乖,可以給你牽着。”
談智有點糾結。
她很喜歡狗,最喜歡的就是秋田和柯基。回國後,她也想過養一只狗陪自己,但她太忙了,而且很少做飯,自己都喂不好,怎麼去養狗呢?
狗是需要陪伴的,她有時候晚上到家都半夜了,還經常出差,這種情況下,再養狗,那真是太不負責了。
不過……
陳時越這黑心的,找的這只狗肥嘟嘟的,真的很可愛,一雙黑色的眼睛滴溜滴溜地轉,讓人忍不住想要抱在懷裏薅一把。
停下腳步,她緩緩轉身,看向陳時越。
晨光透過林隙,點點光影投在他的臉上和身上,這一瞬間,談智仿佛回到了十七歲的那年夏天。
她的腦海裏出現了陳時越當初那個溫柔無比的笑意。
十一年過去了,陳時越眼睛中的笑意依然那麼溫柔。
她問,“你怎麼在這?”
“我說了啊,向恒要遛狗。”
“呵呵。”
陳時越滿臉認真,“沒有騙你,真的。你知道的,向恒很閒,閒得發慌那種。”
“你也很閒嗎?”
“不閒。”陳時越頓了頓又說,“很忙。”
後面的話就不用再說了。
談智當然知道他很忙,所以才問他是不是也很閒。
他和向恒不一樣。
向恒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家裏的產業壓根輪不到他這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老三操心太多。
陳家就一個陳時越,他大學畢業後就接手集團業務,到現在才站穩。
談智自己就是學經濟的,也是做經濟分析的,對大型集團、上市企業了解得不說多透徹,基本情況還是知道的。
陳時越應該不會很悠閒很輕鬆。
林間有一只鳥啾啾兩聲後,飛向了藍色的天空。
談智往下走兩步,走到陳時越身前,“給我吧。”
“真的很忙。”陳時越把狗繩遞給她,看着她的臉,輕聲說,“只是昨晚睡不着,向恒吵着要來爬山,我就跟着來了,沒想到會遇見你。”
談智看着那只秋田,笑着回了一個“唔”。
陳時越看她笑了,心裏大石才算落地,語氣輕鬆,“你要喝水嗎?我帶了水果和牛奶,還有面包。”
談智不信,因爲他全身上下,連個包都沒背,往哪來的水果面包。
剛想開口,就聽前方傳來一聲誇張的呼喊。
“你個沒人性的,你牽着我的狗跑走了,留我在後面負重前行,爲你賣命......”
話音在看到談智的時候戛然而止。
一個身穿黃色上衣,花褲子的年輕男人出現在石階盡頭處。
男人比陳時越矮一點,只有1米75左右,濃眉大眼,背了一個很大的登山包。
他想招呼談智,結結巴巴地開口,“談......談......談學霸,不,談智妹妹,額......談處,你好呀,我是向恒。”
向恒確實不知道該怎麼喊,好像怎麼喊都不大對。
按照他往日裏和姑娘家相處的經驗,他會喊“XX妹妹”,但很明顯,這樣對談智太輕浮了,陳時越會不高興。
糾結半天,喊職務吧,出門在外,喊職務肯定沒有錯。
談智看向恒那花裏胡哨的打扮,像個移動的開屏孔雀一樣,有點想笑,努力忍住了。
這樣一對比,她竟然覺得陳時越又帥了一點。
溫柔而又客氣地回向恒,“喊我談智就行。”
她說,“我也喊你名字,向恒。”
陳時越站在她身後,低下頭,溫柔地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