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淬體三重,體內氣血奔涌如溪流匯入江河。林陌能清晰感覺到,足三陰經貫通後,雙腿力量、爆發力乃至對身體的整體掌控,都上了一個台階。他試着在院中疾奔折返,身形快了三成有餘,落地時悄無聲息。
但這份喜悅很快被冷靜取代。淬體三重,在內院仍屬底層。蘇文軒四重,蘇文博六重,而武會之上,更有各大家族精心培養的精英,甚至可能有開脈境的天才現身。前路依舊艱險。
簡單洗漱,換了身淨靛青勁裝,林陌將兩張毒鱗鱷皮仔細包裹,又將五株陰煞草取出三株放入玉盒——剩餘兩株他打算留下備用。推開院門,晨光熹微,內院已有早起的弟子在練功,呼喝聲此起彼伏。
貢獻堂今當值的仍是那位瞌睡執事。見林陌進來,抬了抬眼皮:“交任務還是兌東西?”
“交任務。”林陌將鱷皮和玉盒放在櫃台上。
執事打開油布,檢查鱷皮完整度,又打開玉盒嗅了嗅陰煞草,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毒鱗鱷皮完整,三十貢獻一張,兩張六十。十年份陰煞草,五十貢獻一株,三株一百五。合計二百一十貢獻點。”他提筆記賬,將林陌的身份木牌在某個玉盤上一劃,木牌背面浮現出“二百一十”的淡金色數字。“小子運氣不錯,毒手那幫鬣狗居然沒盯上你?”
林陌心頭一動,面上不動聲色:“弟子僥幸,繞開了他們常活動的區域。”
執事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沒再多問,揮揮手示意他自便。
二百一十貢獻點,對普通內院弟子而言是一筆巨款。林陌沒有立刻兌換,而是先瀏覽兌換列表。黃階上品武技《追風步》,需二百點;一品丹藥“淬骨丹”,可加速淬體境骨骼錘煉,三十點一枚;精鐵級短刀“秋水”,鋒利堅韌,八十點;進入元氣室修煉一,二十點。
他略一思索,先兌換了一枚淬骨丹(三十點),又換了那柄“秋水”短刀(八十點),剩餘一百點,暫未動用。秋水刀入手沉甸甸,刀身狹長,刃口泛着幽藍寒光,比之前那柄普通短刀強了不止一籌。淬骨丹則是一枚龍眼大小、呈淡金色的藥丸,藥香撲鼻。
剛出貢獻堂,便見柳雨小跑過來,額頭見汗,氣息微喘,但臉上帶着喜色:“林師兄!我正找你呢!我...我好像要突破了!”
林陌仔細感應,柳雨周身氣血活躍,隱隱有奔涌之勢,確是即將突破淬體二重的征兆。他點點頭:“找個安靜處,我爲你護法。”
兩人來到柳雨所居的丙字三號院。院落比林陌那間稍大,多了個小花圃,種着些尋常花草,打理的井井有條。柳雨關上院門,在院中石凳上盤膝坐下,有些緊張地看向林陌。
“凝心靜氣,引導氣血沖擊‘手陽明經’,我會以真氣助你疏導。”林陌沉聲道。他雖未至開脈境,真氣未生,但淬體三重內息已頗具規模,引導他人沖擊小境界勉強可行。
柳雨依言閉目調息。林陌單掌輕貼她後心,一縷溫潤內息渡入,護住其心脈,同時感應她體內氣血走向。柳雨基扎實,氣血充盈,沖擊瓶頸水到渠成。約莫半個時辰後,她嬌軀微震,周身氣息陡然攀升一截,旋即穩定下來。
淬體二重,成了。
柳雨睜開眼,眸中喜色流轉:“林師兄,謝謝你!”她起身活動手腳,只覺力量速度大增,對身體的掌控也細膩許多。
“是你自己積累足夠。”林陌收回手,略感疲憊。助人突破,消耗不小。他取出那瓶兌換的淬骨丹,倒出一顆遞給柳雨:“鞏固境界用。”
柳雨一怔,連忙擺手:“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拿着。”林陌將丹藥塞進她手心,“武會在即,多一分實力,多一份保障。”
柳雨眼圈微紅,用力點頭,將丹藥小心收好。“林師兄,我昨晚回家,聽我爹說,黑水沼澤那邊...出事了。”
“哦?”林陌挑眉。
“說是沼澤深處,前幾有異光沖天,持續了半盞茶時間。有人猜測是寶物出世,也有人說是強大凶獸蛻變引發的天象。現在好些武者都在往那邊趕,毒手那幫人也蠢蠢欲動。”柳雨壓低聲音,“我爹還說,城主府似乎也派了人過去查探,但秘而不宣。”
異光沖天?林陌想起昨夜沼澤深處隱約的躁動,心中了然。看來那陰煞草生長處,或許另有隱秘。不過眼下他實力不足,無意卷入。
“此事與我們無關,靜觀其變即可。”林陌道,“當務之急是武會。報名何時開始?”
“七後,在城主府前的‘演武廣場’。聽說這次報名不限戶籍,周邊鄉鎮乃至鄰縣的年輕武者都可參加,競爭肯定激烈。”柳雨有些擔憂,“蘇文軒已經放話,要拿前三。他最近天天泡在元氣室,據說快突破淬體五重了。”
淬體五重...林陌眼神微凝。四重到五重是道分水嶺,內息可初步外放,附着兵刃,威力大增。若蘇文軒真在武會前突破,將是個勁敵。
“你且鞏固境界,我去藏書閣一趟。”林陌起身告辭。突破三重,是時候去見沈清秋,兌現《冰火鍛骨訣》的承諾了。
藏書閣位於武館後山,是一座三層飛檐木樓,古樸肅穆。一層對內外院弟子開放,二層需貢獻點兌換權限,三層則只有館主、教習及少數核心弟子可入。
林陌出示身份木牌,守閣老者查驗後,放他入內。他直奔三層,在角落一處落滿灰塵的書架前,找到了那卷以獸皮包裹、以玉簡刻錄的《冰火鍛骨訣》殘篇。
玉簡入手冰涼,神識沉入,大量信息涌入腦海。開篇便言:“夫武者,煉體爲本。體如熔爐,氣血爲薪,筋骨爲銅。然孤陽不生,獨陰不長,陰陽調和,乃成造化。此訣引地火淬骨,汲寒泉洗髓,冰火交淬,鍛骨如鋼...”
通篇不過千餘字,卻字字珠璣,闡述了以極端寒熱之力交替錘煉骨骼、打通隱脈的駭人法門。修煉者需身具冰火雙重屬性內息,且意志堅韌,能忍受碎骨重塑之痛。稍有不慎,便是經脈盡毀,成爲廢人。
林陌逐字研讀,對照自身古法與烈風心法融合後的內息特性,發現竟有六七分契合。他體內因古法而生的灼熱內息屬“火”,寒髓蘭、陰煞草滋養出的陰寒藥力屬“冰”,雖非天生冰火靈體,但借藥物調和,或可一試。
正沉浸其中,身後傳來腳步聲。沈清秋不知何時已至,鵝黃衣裙,素手負後,靜靜看着他。
“弟子見過沈教習。”林陌放下玉簡,躬身行禮。
“看來你已突破三重。”沈清秋目光在他身上一轉,“進度尚可。這《冰火鍛骨訣》,你看懂了?”
“略知皮毛。”林陌謹慎道,“此法凶險,但若成,基之固,遠勝尋常。”
“不錯。”沈清秋微微頷首,“你既有膽魄嚐試,我便指點你一二。修煉此訣,首重平衡。火盛則焚經,冰盛則凍髓。你體內寒熱雖暫穩,但火源霸烈,冰源外借,終非長久。需尋一冰火同源之物爲引,方能真正入門。”
“冰火同源之物?”林陌心中一動,“請教習明示。”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有‘冰焰果’,生於極寒火山之巔,外冰內火;有‘陰陽泉’,一泉兩脈,冷暖交匯;亦有‘冰火蛟’內丹,兼具冰火屬性。”沈清秋道,“這些皆非你眼下所能企及。但你既從黑水沼澤得來陰煞草,或許那異光源頭,便與冰火之物有關。”
林陌心頭一震。沈清秋看似不問世事,實則洞若觀火,連他去了黑水沼澤、得了陰煞草都一清二楚。
“你不必驚慌。”沈清秋語氣淡然,“武館弟子外出歷練,自有渠道知曉。黑水沼澤異動,館主也已關注。你若有意,可隨武館探查隊伍前往,或有機緣。但其中凶險,你當自知。”
“弟子明白。”林陌深吸一口氣,“敢問教習,探查隊伍何時出發?”
“三後。”沈清秋道,“由鐵戰教習帶隊,內院弟子自願報名,淬體三重以上方可參與。貢獻點獎勵豐厚,若能帶回有價值情報,另有重賞。”
“弟子願往。”林陌毫不猶豫。冰火同源之物,對他修煉《冰火鍛骨訣》至關重要。即便不爲功法,黑水沼澤深處可能存在的機緣,也值得一搏。
“善。”沈清秋轉身離去,聲音嫋嫋傳來,“此玉簡你可借閱三,三後歸還。記住,量力而行。”
林陌躬身送別,待她身影消失,才重新拿起玉簡,心神沉入。這次他看得更加仔細,將每一句口訣、每一幅運氣路線圖銘記於心。直到夕陽西斜,守閣老者前來催促,他才依依不舍放下玉簡,離開藏書閣。
回到丁字七號院,林陌緊閉門戶,服下淬骨丹,開始嚐試修煉《冰火鍛骨訣》第一層——“引火淬骨”。此法需以內息模擬地火,灼燒骨骼,再以陰寒藥力冷卻,如此反復,使骨骼密度大增,堅逾精鐵。
他小心翼翼引導內息中灼熱部分,緩緩包裹右手食指指骨。剛一接觸,劇痛襲來,仿佛真的被火焰炙烤,指骨發出細微“噼啪”聲。他強忍痛楚,持續灼燒十息,立刻引入陰煞草藥力,清涼氣息包裹指骨,疼痛稍減,但隨即又升起酸麻脹痛,如萬蟻啃噬。
冰火交替,痛楚倍增。林陌額頭冷汗涔涔,卻咬牙堅持。一炷香後,他撤回內息,再看右手食指,膚色如常,但細細感知,指骨密度似乎增加了微不可察的一絲,且隱隱有溫涼兩種氣息流轉。
“有效!”林陌精神一振。雖進度緩慢,痛楚難當,但方向沒錯。只要有足夠時間與資源,將全身骨骼淬煉一遍,實力必將飛躍。
接下來兩,他足不出戶,全心修煉《冰火鍛骨訣》。從指骨到掌骨,再到臂骨,一點點推進。每一次淬煉都如酷刑,但完成後,那部分骨骼便明顯堅韌一分,內息流轉也通暢一絲。配合淬骨丹和陰煞草藥力,進度尚可。至第三傍晚,他已將右臂骨骼初步淬煉一遍,整條右臂力量大增,揮拳間隱隱有風雷之聲。
黃昏時分,他收功調息,忽聞院門被叩響。開門,竟是石勇。
石勇臉色復雜,站在門外,欲言又止。自那幽狼谷後,兩人再無交集。
“石師兄,有事?”林陌側身讓他進來。
石勇進門,撲通一聲跪下,重重磕了個頭:“林師兄,那幽狼谷,我鬼迷心竅,對不起你和柳師妹!這些子,我煎熬,今特來請罪!”
林陌將他扶起:“過去之事,不必再提。你當也是身不由己。”
石勇搖頭,眼眶發紅:“不,是我自己貪生怕死,貪圖蘇文軒許諾的好處...林師兄,我知道我沒臉求你原諒。但我打聽到一個消息,必須告訴你。”
“你說。”
“蘇文軒...他準備在武會報名時,當衆挑戰你,要將你打殘,讓你無法參賽!”石勇壓低聲音,急促道,“他最近得了他表哥蘇文博給的‘暴氣丹’,能在短時間內將修爲提升一重,但事後會虛弱三天。他打算在挑戰時服下,裝作臨陣突破,將你廢掉!裁判就算看出端倪,也抓不到把柄!”
暴氣丹?林陌眼神一冷。此丹藥性霸烈,強行激發潛力,對身體損傷極大,且藥效過後會陷入虛弱,尋常武者不到生死關頭不會使用。蘇文軒爲了對付他,竟不惜自損基。
“消息可靠?”
“可靠!是我親耳聽到蘇文博跟他的心腹說的。”石勇急切道,“林師兄,你一定要小心!蘇文軒此人睚眥必報,他絕不會放過你!”
林陌沉默片刻,拍了拍石勇肩膀:“多謝相告。此事我已知曉,自有應對。”
石勇見他神色平靜,心中稍安,又羞愧道:“林師兄,後若有用得着我石勇的地方,刀山火海,絕不推辭!”說罷,再次躬身一禮,轉身匆匆離去。
林陌目送他背影消失,關上院門,眸中寒光閃爍。蘇文軒...既然你步步緊,那就別怪我,以牙還牙了。
他走回房中,從床下暗格取出那枚暗影閣令牌,指腹摩挲着冰涼的花紋。或許,是時候動用這張牌了。
夜色漸深,丁字七號院的燈光,徹夜未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