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心既定,便是爭分奪秒。自那夜規劃清晰後,林陌的生活便壓縮成了修煉、賺取資源、再修煉的循環。武館的常課業他完成得一板一眼,絕不惹眼;所有閒暇則用於研讀《烈風心法》、苦練古法三式、以及用貢獻點兌換來的藥浴打熬身體。時間在汗水中飛速流逝,轉眼間,距清河城五年一度的盛事——清河武會報名截止,僅剩兩月零十天。
距離武會報名截止,還有兩個月零十天。時間緊迫。淬體二重到三重是一道坎,需要氣血積累足夠,打通“足三陰經”。林陌估算,以自己目前進度,配合寒髓蘭和《烈風心法》,至少還需月餘。而沈清秋給的期限,只有一個月。
他必須更快。
貢獻堂的任務木牌每更新,林陌一連看了三天,終於等到一個合適的——獵黑水沼澤的“毒鱗鱷”,上交完整鱷皮,每張三十貢獻點。備注:毒鱗鱷多爲淬體三重凶獸,皮糙肉厚,口噴毒霧,建議淬體四重以上組隊。
黑水沼澤在清河城東南百裏,瘴氣彌漫,毒蟲遍布,環境險惡。但林陌看中的是備注裏一行小字:“沼澤深處或有‘陰煞草’伴生,此草可中和陽毒,於修煉陰寒功法者大有裨益,單株收購價五十貢獻點或等價物品。”
陰煞草!這正是他目前急需之物。寒髓蘭即將用盡,陰煞草性更陰寒,或能進一步壓制暗傷,甚至輔助沖擊瓶頸。而且毒鱗鱷皮堅韌,是制作皮甲的上好材料,黑市也能賣出好價錢。
風險雖大,但值得一搏。林陌毫不猶豫接了任務,用之前積攢的貢獻點兌換了一瓶“避瘴丹”、一瓶“解毒丹”,又去鐵匠鋪將短刀重新淬火開刃,買了些特制繩索和飛爪。柳雨得知他要獨自去黑水沼澤,擔憂不已,非要塞給他一包自己做的解毒香囊和幾塊應急糧。
“林師兄,千萬小心。我聽說黑水沼澤不僅有凶獸,還有些亡命徒盤踞,專門劫落單的采藥人和獵手。”柳雨送他至武館門口,眉眼間盡是憂色。
“放心,我自有分寸。”林陌收下香囊,淡淡藥香讓他心神微寧。“你留在武館,好生修煉,莫要與蘇文軒他們沖突。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嗯!”柳雨用力點頭,“林師兄,我等你回來,一起去報名武會!”
林陌笑了笑,轉身匯入出城的人流。他沒有直接去黑水沼澤,而是先繞道西城,在幾家藥鋪和雜貨鋪轉了轉,買了幾樣不起眼的東西:一小包石灰粉,幾枚淬了麻藥的骨針,一捆浸過油的牛筋繩,還有幾顆氣味刺鼻的“臭丸”。前世的一些小手段,在這世界未必無用。
準備停當,已是午後。他租了匹老馬,出城向東南而去。官道漸窄,行人稀少,百裏路程,快馬加鞭也要大半。他不敢耽擱,策馬疾馳,在落前趕到了黑水沼澤邊緣的小鎮“黑水集”。
說是小鎮,其實只有一條歪斜的土路,兩旁散落着些低矮木屋和帳篷,空氣中彌漫着沼澤特有的腐臭和腥氣。來往的多是衣衫襤褸的采藥人、獵戶,以及一些眼神凶悍、攜帶兵刃的武者。林陌找了家最破舊的客棧住下,只要了間通鋪床位,與幾個同樣風塵仆仆的獵戶擠在一處。在這種地方,低調才能活得久。
通鋪裏鼾聲如雷,汗臭、腳臭混雜。林陌和衣而臥,閉目調息,耳中卻捕捉着同屋幾人的低聲交談。
“...聽說了嗎?‘毒手’那夥人前天在沼澤北邊劫了支采藥隊,七個人,只逃回來倆,東西全被搶了...”
“唉,這世道,官家不管,幫派橫行。毒手那幫雜碎,專挑落單的下手,比毒鱗鱷還狠...”
“小聲點!隔牆有耳!毒手的人常在鎮上出沒,被聽見了,咱們都沒好果子吃...”
林陌心中記下“毒手”這名號。看來柳雨的提醒沒錯,這沼澤裏,人心比凶獸更險惡。
翌天未亮,林陌便起身,混在一支準備進沼澤的小型獵隊後出發。獵隊有六人,領頭的是個臉上帶疤的漢子,淬體三重修爲,其餘人都在二重左右。他們見林陌獨身一人,又是生面孔,只冷漠掃了幾眼,並未搭話。
沼澤邊緣霧氣彌漫,泥濘不堪,腐爛的植物散發着刺鼻氣味。獵隊沿着一條踩出的小徑深入,林陌遠遠吊在後面,保持目視距離。越往裏走,霧氣越濃,光線昏暗,四周不時傳來窸窣聲和詭異的鳴叫。偶爾可見森白獸骨半埋泥中,平添幾分陰森。
行約半個時辰,前方傳來低吼和打鬥聲。林陌悄然靠近,只見獵隊正與三頭形似鱷魚、但體表覆蓋墨綠鱗甲、口噴淡綠毒霧的凶獸激戰,正是毒鱗鱷。那鱷魚體長近丈,力量驚人,尾巴掃過,碗口粗的小樹應聲而斷。獵隊配合默契,兩人持長矛牽制,其餘人刀劍齊下,專攻鱷魚相對柔軟的腹部和眼口。
林陌沒有手,而是隱在一棵枯樹後觀察。毒鱗鱷攻擊模式單一,主要靠撲咬、甩尾和毒霧。毒霧範圍約莫丈許,呈淡綠色,觸之皮膚潰爛,吸入則頭暈目眩。獵隊顯然有經驗,口含解毒草藥,且盡量繞到上風處。
約莫一刻鍾,三頭毒鱗鱷斃命。獵隊熟練地剝皮取膽,割下最有價值的背脊鱗片。領頭疤臉漢子警惕地掃視四周,尤其在林陌藏身方向多看了幾眼,但霧氣濃重,並未發現。
林陌等他們走遠,才現身,仔細查看戰鬥痕跡和鱷魚屍體。他取出匕首,試着切割鱷皮,果然堅韌異常,普通刀劍難傷。又觀察毒霧殘留處,草木枯萎發黑,毒性猛烈。
“需以巧取勝,不能硬拼。”林陌心中有了計較。他離開小徑,轉向沼澤更深處。那裏人跡罕至,凶獸更多,但也意味着更可能找到陰煞草。
沼澤深處,地形更加復雜。泥潭、水窪、腐木交錯,稍有不慎便會陷落。林陌折了長木棍探路,步步爲營。霧氣濃得化不開,能見度不足三丈,各種詭異聲響從四面八方傳來,令人毛骨悚然。
他全神貫注,凝神內觀催到極致,感知周圍風吹草動。行至一片水汽氤氳的窪地時,忽覺腳下一軟!竟是僞裝極好的流沙泥潭!他反應極快,長棍橫甩,搭住不遠處一截枯木,借力躍出,但左腿褲腳仍被泥漿浸透,一股刺骨陰寒順小腿蔓延。
有毒!林陌心頭一凜,急忙服下解毒丹,運功毒。好在吸入不多,片刻後寒意漸退。他更添警惕,這沼澤步步機,遠非黑風嶺可比。
又前行裏許,前方傳來濃鬱腥氣和水聲。林陌伏低身形,撥開蘆葦,只見一片渾濁水潭邊,兩頭毒鱗鱷正在撕咬一具不知名獸屍。潭邊溼地上,幾株通體幽藍、葉片狹長如劍的植物靜靜生長,正是陰煞草!看年份,至少有十年以上。
林陌屏住呼吸,觀察地形。水潭不大,但淤泥深厚,不利輾轉。兩頭毒鱗鱷,一雄一雌,雄鱷更大,約有兩丈,氣息接近淬體四重。雌鱷稍小,也有淬體三重巔峰。硬拼絕無勝算。
他悄然退後,從包袱中取出牛筋繩、骨針和臭丸。先在不遠處設下幾個簡易的絆索和陷阱,又將臭丸捏碎,塗抹在幾塊石頭上。此丸氣味刺鼻,對嗅覺靈敏的凶獸有強烈性。
準備妥當,他撿起一塊石頭,灌注內力,狠狠砸向雄鱷頭部!同時身形急退,隱入蘆葦叢。
“砰!”石頭正中雄鱷眼眶。雄鱷吃痛,發出一聲震天怒吼,甩開獸屍,朝石頭飛來方向猛撲!雌鱷也緊隨其後。
林陌早已轉移位置,又一塊臭丸石砸出,正中雌鱷鼻尖。刺鼻氣味爆發,雌鱷頓時狂躁,胡亂甩頭。兩頭鱷魚被激怒,循着氣味和動靜,一頭扎進林陌預設的陷阱區域。
“噗通!”雄鱷踩中一個隱蔽泥坑,前半身陷入,掙扎間又觸發絆索,牛筋繩彈起,纏住它一條後腿。雌鱷則被臭丸氣味得失去理智,一頭撞在枯樹上,暈頭轉向。
就是現在!林陌從側翼出,短刀如電,直刺雌鱷相對柔軟的咽喉!雌鱷感應到危險,扭頭噴出毒霧,但林陌早已預判,屏息側移,刀鋒劃過它頸側,拉出一道深深血口!
雌鱷負痛,尾巴橫掃。林陌矮身躲過,貼身靠近,短刀再刺,這次精準入它下頜與脖頸連接處,用力一攪!雌鱷劇烈抽搐,漸漸不動。
雄鱷見狀暴怒,拼命掙脫絆索,泥水四濺。它張開巨口,一股遠比雌鱷濃鬱的墨綠毒霧噴涌而出,籠罩方圓三丈!林陌急退,但仍吸入少許,頓覺頭暈目眩,皮膚傳來灼痛。他強忍不適,將剩餘石灰粉全數撒出,揚向雄鱷頭部!
石灰入眼,雄鱷慘嚎,瘋狂扭動。林陌趁機繞到它身後,短刀狠刺其排泄孔——這是鱷類少數沒有鱗甲覆蓋的弱點之一!刀身盡沒,雄鱷劇顫,生命力急速流逝。
林陌拔出刀,連退數步,劇烈喘息。兩頭毒鱗鱷,一死一重傷。他不敢大意,遠遠觀望,直到雄鱷徹底不動,才上前補刀,確認斃命。
一場搏,不過盞茶功夫,卻凶險異常。林陌檢查自身,手臂、小腿有幾處擦傷,沾染毒霧處皮膚紅腫,好在解毒丹及時,無大礙。他服下顆回氣丹,調息片刻,才開始處理戰利品。
剝皮是個技術活,毒鱗鱷皮價值在於完整。林陌小心翼翼,花了近一個時辰,才將兩張鱷皮完整剝下,用油布包好。又取了膽囊、背鱗,最後才走向那幾株陰煞草。
幽藍草葉觸手冰涼,絲絲陰寒之氣順指尖滲入,竟讓他體內因激戰而躁動的氣血平復不少。果然是寶貝!林陌小心連挖出,共得五株,用玉盒裝好。
正要離開,忽聽蘆葦叢外傳來人聲。
“...剛才動靜就是這邊,肯定是毒鱗鱷!說不定還有陰煞草!”
“快!別讓人捷足先登!”
腳步聲急促,不止一人。林陌眼神一冷,迅速將鱷皮和玉盒塞入懷中,短刀在手,隱到一株枯樹後。
很快,四道人影撥開蘆葦闖入。爲首的是個獨眼大漢,提着鬼頭刀,氣息凶悍,淬體四重。身後三人,兩個淬體三重,一個二重,皆持刀劍,面目不善。他們一眼看到地上鱷屍和正在挖掘的痕跡,獨眼大漢獨眼放光:“哈哈!來晚了,但貨還在!小子,滾出來!”
林陌緩緩走出,神色平靜:“幾位有何貴?”
“貴?”獨眼大漢獰笑,“留下鱷皮和陰煞草,饒你不死。否則,這沼澤就是你的埋骨地!”
林陌掃過四人,心中快速評估。獨眼大漢是勁敵,其餘三人不足爲慮。但以一敵四,勝算不高。他暗中扣住幾枚骨針,淡淡道:“東西是我獵的,憑什麼給你們?”
“憑什麼?”獨眼大漢仿佛聽到笑話,“就憑老子手裏的刀!就憑我們是‘毒手’的人!小子,識相點,還能留條全屍!”
毒手?林陌心中一動,原來就是客棧裏聽聞的那夥亡命徒。他故作猶豫,慢慢後退:“原來是毒手的兄弟...東西我可以給一半,交個朋友如何?”
“一半?你當老子是要飯的?”獨眼大漢步步緊,“全部交出來,再自斷一臂,老子心情好,或許放你條生路。”
說話間,四人已呈扇形包圍。林陌退到水潭邊,背後是渾濁的泥水,已無退路。
“既然如此...”林陌嘆了口氣,似要認命,手卻猛地一揚!數點寒星疾射向最左側那淬體二重武者面門!同時腳下一蹬,泥水炸開,身形如箭,直撲右側一名淬體三重!
“找死!”獨眼大漢怒喝,鬼頭刀劈向林陌後心。但林陌早有預判,前撲之勢不減,短刀架住右側敵人長劍,借力旋身,險之又險避過刀鋒,同時左腿如鞭,狠狠掃在那人膝彎!
“咔嚓!”骨裂聲清晰。那人慘嚎跪倒。林陌毫不停留,短刀回掠,割開另一名淬體三重倉促格擋的手臂,帶起一蓬血花。
電光石火間,兩人失去戰力。但獨眼大漢刀勢已至,林陌舊力已盡,新力未生,只得舉刀硬擋!
“鐺!”金鐵交鳴,林陌虎口崩裂,短刀幾乎脫手,整個人被巨力震得倒飛,跌入水潭!
冰寒刺骨的泥水瞬間淹沒口鼻。林陌強忍窒息感,向下潛去。獨眼大漢追到潭邊,怒吼連連,卻不敢貿然下水——毒鱗鱷雖死,但潭中未必沒有其他危險。
“大哥,那小子中了我一刀,跑不遠!”受傷的淬體三重捂着胳膊叫道。
“追!他帶着鱷皮和陰煞草,沉不下去!沿着水潭找!”獨眼大漢咬牙切齒。
林陌潛在水下,強忍傷口劇痛和刺骨寒意,借着渾濁泥水的掩護,朝水潭另一側遊去。他水性不錯,加之突破淬體二重後閉氣時間大增,很快潛到對岸,悄然上岸,滾入蘆葦叢。
身後傳來怒罵和涉水聲,毒手的人追來了。林陌撕下衣襟草草包扎傷口,吞下最後一顆回氣丹,辨認方向,朝沼澤更深處踉蹌奔去。他不敢走原路,只能往人跡罕至處逃。
沼澤深處,霧氣更濃,毒蟲橫行。林陌憑着感覺和來時記憶,深一腳淺一腳奔逃。身後追兵聲音漸遠,似乎失去了方向。但他不敢大意,強撐着一口氣,直到天色將暗,才在一處燥的土丘後癱倒。
檢查傷勢,左肩一道刀傷深可見骨,失血不少;右腿被毒霧灼傷,紅腫潰爛;內腑也因硬撼那一刀受到震蕩。情況不妙。
他咬緊牙關,先處理外傷,敷上金瘡藥,又服下解毒丹。隨後取出陰煞草,摘下一片葉子含服。冰涼氣息化開,流遍全身,不僅壓制了火毒,連傷口疼痛都減輕幾分,內息運轉也順暢了些。
“果然有效。”林陌精神一振。他盤膝調息,運轉《烈風心法》融合古法,引導陰煞草藥力滋養傷處。足足兩個時辰,傷勢才勉強穩住,但依舊虛弱。
夜幕降臨,沼澤中各種詭異聲響此起彼伏,遠處隱約傳來獸吼。林陌不敢生火,只以糧清水果腹,背靠土丘,手握短刀,保持淺眠。
這一夜格外漫長。數次有野獸靠近,被他以氣息驚走。天蒙蒙亮時,他才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清脆的鳥鳴將他喚醒。林陌睜眼,晨曦透過濃霧,灑下斑駁光點。他檢查傷勢,肩傷已結痂,腿傷紅腫稍退,內息也恢復了七八成。陰煞草療傷之效,遠超預期。
此地不宜久留。林陌辨明方向,朝黑水集折返。他繞了遠路,避開可能遭遇毒手等人的區域,一路小心翼翼,直到傍晚才走出沼澤。
黑水集依舊嘈雜混亂。林陌沒有停留,直接去馬行取了寄存的老馬,連夜趕回清河城。
回到丁字七號院時,已是後半夜。他渾身血污,狼狽不堪,但眼神卻異常明亮。這一趟雖險死還生,但收獲巨大:兩張完整毒鱗鱷皮,五株陰煞草,還有與淬體四重武者交手的經驗。更重要的是,陰煞草對傷勢的奇效,讓他看到了快速恢復甚至突破的希望。
清洗包扎,換好衣衫,林陌將那五株陰煞草小心栽種在院中背陰角落,以寒玉碎屑培土——這是他從沈清秋處打聽到的養護之法。隨後,他將鱷皮等材料收好,準備明去貢獻堂交接任務,順便打探武會報名事宜。
做完這些,天已微亮。林陌毫無睡意,盤坐院中,取出一株陰煞草,摘下一片葉子含入口中。冰涼氣息再次流轉,他引導這股藥力,緩緩沖擊足三陰經第一道關卡——腳踝處的“太溪”。
一次,兩次...不知沖擊了多少次,竅壁壘終於鬆動,轟然洞開!一股溫熱氣流自腳底涌泉升起,沿足三陰經上行,與原本的內息匯合,流轉速度陡然加快!
淬體三重,水到渠成!
林陌睜開眼,眸中精光一閃而逝。他握了握拳,力量、速度、感知,皆提升一截。更重要的是,陰煞草的藥力不僅助他突破,更將脊椎暗傷修復了少許,體內冰火兩股內息的融合,也似乎更順暢了一絲。
“一個月...來得及。”他望向東方泛起的魚肚白,嘴角微揚。
武會的大門,正在緩緩敞開。而門後的世界,必是更加波瀾壯闊,也更爲凶險莫測。
但他已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