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中彩票能有這運氣就好了。
沈枝桃足足在腦子裏罵了八百句髒話,才將腳從車裏伸回來,僵硬扭頭,朝聲音來源處望去。
謝妄站在幾米開外,臉色蒼白,眼神像淬了冰,死死釘在沈枝桃和宋京禮身上。
他額角青筋微跳,幾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頓地從齒縫裏擠出來:“你不是在醫院嗎?”
一旁跟着個呆愣愣的陳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結結巴巴地開口:“宋三爺,你們怎麼在一起?”
世上最尷尬的事莫過於此。
沈枝桃頭皮一炸,腦子裏一晃而過幾個借口。
剛想開口解釋,眼前突然一黑,身體搖晃,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
下墜時,她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該死的低血糖。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所幸身後一只溫熱燥的手掌穩穩托住她。
只兩秒鍾,她緩過神,想道謝。
扶着她的那人卻微微俯身,將手穿過她的膝彎,二話不說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沈枝桃:“......”
秋末的凜冽狂風在這一刹那靜止。
汽車發動的細微轟鳴聲消失。
鼻尖纏上清冽的微苦香氣,沈枝桃不用看都知道謝妄的臉色有多難看。
這人自己不檢點,對她的占有欲卻極強。
宋京禮這是明晃晃地挑釁他。
她心一橫,索性閉上眼睛靠在宋京禮肩頭裝死。
耳邊卻傳來他低低的含笑的聲音:“又碰瓷我?”
沈枝桃眼睫止不住地輕顫,沒敢應聲。
另一邊,謝妄陰沉視線直勾勾停留在宋京禮手上。
那只指節分明的寬大手掌就這麼毫無顧忌地緊扣在沈枝桃膝彎處,青筋繃起。
偏偏沈枝桃半點不掙扎,伏在他懷中,雙眸緊閉,充滿依賴。
他都沒這樣抱過沈枝桃。
她都沒這樣依賴過他。
垂在身側的手指止不住蜷緊,他一步步上前,走到宋京禮跟前,伸手去接沈枝桃,語氣強硬:“不勞宋三爺費心,我的女朋友,我自己照顧。”
宋京禮卻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避開他的動作。
謝妄的手就這麼尷尬僵在半空,眼中戾氣愈重。
抬眼看他時,空氣中暗流涌動,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宋三爺,你這是什麼意思?”
宋京禮依舊沒什麼表情,神色懶懶散散的。
他甚至還有閒心將懷裏的人往上輕輕顛了顛,調整到一個更穩妥的姿勢,這才慢悠悠掀起眼皮看向謝妄。
“我什麼意思?”
他唇角勾起一抹淺弧,語調平緩,“今早我在醫院碰見小桃子,她一個人燒得迷糊,哭着求我帶她回家,我順手幫個小忙,謝少不感激我也就算了,現在這是要質問我?”
沈枝桃本就被他顛得心尖發顫,聽到這話差點繃不住。
她什麼時候哭着求他了?
害她風評!
謝妄則是一愣,臉色更僵。
沈枝桃寧願哭着求一個外人,也不給他打電話,讓他去接她?
爲什麼?
他就這麼不值得她信任嗎?
一旁的陳旭反應過來,趕緊跑上前打圓場,笑着試圖緩和氣氛:“哎呀,誤會誤會,昨晚我倆一直在找嫂子,這不是沒找到嗎?”
他推了推謝妄,嘖一聲:“咱可得好好謝謝宋三爺!哪有你這樣的!”
謝妄深吸一口氣回過神,心定了定,強壓下心中不快。
宋京禮這人眼高於頂,從不喜歡多管閒事。
難得出手幫忙,還被自己責怪,生氣也實屬正常。
他緩下語調,朝宋京禮略一頷首,語氣緩和了些:“是我着急,說話欠考慮,宋三爺見諒。”
他目光再次轉向宋京禮懷裏的沈枝桃,再次伸出手:“我帶桃桃回家吧,畢竟是我女朋友,總不好一直麻煩你。”
“女朋友”三個字似乎被刻意放緩。
宋京禮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唇邊那淺淡弧度變得有點意味不明。
與此同時,懷中倏忽一輕。
沈枝桃已經被謝妄穩穩接了過去。
她鼻尖輕輕聳動,纖長漂亮的睫毛顫抖着,依舊雙眸緊閉。
謝妄抱着她,喉結滾動,低聲朝宋京禮再次道謝,而後轉身大步走進西灣公寓。
陳旭總算鬆口氣,揉了揉額角,對宋京禮訕訕一笑:“那什麼,宋三爺,我也先回去補個覺,昨晚折騰太晚!”
宋京禮略一頷首,他飛也似地上車趕緊溜了。
公寓樓下轉眼只剩一人。
微風拂過,他那雙漂亮微揚的眸子裏情緒難辨,唇線抿起,下頜線繃得有些緊。
明明沒什麼大幅度動作,卻無端讓人感到一股低氣壓。
他站了片刻,才坐進車。
司機戰戰兢兢看了眼後視鏡:“三爺,現在去哪?”
宋京禮沉默一瞬,沒來得及開口,車窗外探進來一個頭。
宋昭霧環視一圈,驚奇道:“你怎麼還在這兒,不是說去送那小姑娘了嗎?咦,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表白被拒絕了?”
前座司機咽咽口水,偷瞄宋昭霧一眼。
他可是親眼所見,少爺被截胡了。
這還不如表白被拒呢。
宋昭霧不明所以,幸災樂禍:“嘖嘖嘖,讓你一天到晚擺這臭臉,活該~姐都說了幫你支支招,怎麼,現在該求我了吧?”
宋京禮面無表情地掃她一眼,升起車窗,吩咐司機:“去公司。”
-
謝妄將人抱進主臥。
新換的床單有一股暖融融的太陽味道。
沈枝桃原本只是裝暈,整個人被裹在被子裏之後,真生出幾分懶洋洋的倦意。
偏偏謝妄不知怎得坐在房間裏沒走。
時間一長,她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意識逐漸模糊,沉沉睡去。
房間暗處,謝妄就這麼注視着她。
她呼吸均勻,長睫低垂,鼻梁挺翹,唇形小巧漂亮,微微撅起,唇色是勾人的紅。
幾縷黑發散在白皙的頰邊,勾勒出流暢漂亮的弧度。
睡着時的沈枝桃褪去了平的疏離,顯出一種不設防的安靜。
謝妄就那樣坐着,身影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有些沉。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站起身,走到床邊,將被子往上扯了扯,俯身在她眼角輕輕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