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看到母親在那冰冷光網中痛苦蜷縮的身影,我目眥欲裂,理智幾乎被洶涌而來的憤怒和絕望沖垮。我不管那銀發研究員冰冷的警告,不管那兩名白面具護衛閃電般的夾擊,更不管那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的、令人窒息的“場”的力量!我的眼中只剩下那個被無數光線穿透、束縛的身影!
我怒吼着,右手緊握那柄剛剛斬斷過銀線的青銅影剪,不顧一切地朝着束縛母親的光網囚籠沖去!我要剪斷這些該死的線!
“目標確認攻擊意圖。執行物理淨化。”銀發研究員“冷光”的聲音沒有絲毫波動,仿佛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兩名白面具護衛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他們並非直線沖刺,而是以一種詭異的、如同光線折射般的軌跡,瞬間封死了我左右兩側的空間!他們沒有使用武器,但那閃爍着金屬冷光的手掌,帶着切割空氣的厲嘯,一左一右,直取我的太陽和心髒!出手就是絕!
與此同時,那股無形的“場”的力量驟然加強,如同實質的牆壁,從正面狠狠撞在我的口!
“噗!”我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再也忍不住噴了出來,前沖的勢頭被硬生生遏制,五髒六腑如同翻江倒海。視線因爲重擊和先前的副作用而變得更加模糊,甚至出現了重影。
完了!實力的差距太大了!在這檔案館的核心區域,面對這種級別的敵人,我連近身都做不到!
就在這必死的瞬間——
“叮鈴鈴——!!!”
懷中的青銅安魂鈴,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淒厲到極致的震響!不再是之前那艱澀的摩擦聲,而是一種仿佛凝聚了所有不甘、恐懼、絕望,以及最後一絲守護執念的尖嘯!鈴身滾燙,那縷被禁錮的殘魂,似乎感應到了母親囚籠散發出的同源痛苦氣息,亦或是被我這拼死一搏的決絕所引動,竟燃燒了最後的存在,發出了這石破天驚的一擊!
這聲鈴響並非物理層面的音波,而是純粹的、針對魂靈與意念的沖擊!它無視了那無形的“場”,如同無形的尖錐,狠狠刺入了兩名白面具護衛和銀發研究員冷光的意識深處!
兩名白面具護衛那完美無瑕、如同機械般的動作,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微不可查的凝滯!他們眼中冰冷的銀芒,如同接觸不良的燈絲般,閃爍了一下!雖然這凝滯可能連半息都不到,但對他們這個級別的存在而言,已是巨大的破綻!
而銀發研究員冷光,他那數據流淌的銀白色眼眸中,也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如同亂碼般的細微波動!他似乎對這直接沖擊“信息處理核心”的魂靈尖嘯,感到了一絲“意外”和“不適”!
機會!
我沒有時間去思考這轉瞬即逝的機會從何而來,身體的本能再次壓倒了思考!我強忍着口的劇痛和視線模糊,沒有選擇攻擊護衛,而是將全部的力量和意志,灌注到握着影剪的右手,朝着最近處、那束縛着母親的巨大光網囚籠上的一最爲粗壯、光芒最爲刺眼的銀白光纜,狠狠剪了下去!
“給我斷——!”
“嚓!!!”
比之前剪斷鬥笠人銀線時響亮數倍的斷裂聲響起!
但這一次,感覺截然不同!
影剪的鏽蝕刃口與那粗大的光纜接觸的刹那,我感覺自己剪中的不是實體,而是一條奔騰咆哮的、由純粹規則和能量構成的銀河!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至極的反噬力量,沿着影剪的青銅握柄,如同高壓電流般,瞬間沖入我的右臂,進而席卷全身!
“呃啊——!”
我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整條右臂瞬間失去了知覺,變得冰冷、僵硬、如同不屬於自己!虎口崩裂,鮮血淋漓!影剪幾乎脫手!眼前的重影和模糊瞬間加劇,變成了大片大片的黑色斑點,耳朵裏充斥着尖銳的耳鳴!
而那粗大的光纜,並未像鬥笠人的銀線那樣應聲而斷!只是在被剪中的位置,爆開了一團刺目欲盲的銀白色電火花!光纜劇烈地扭曲、震顫,表面出現了一道明顯的、但並不深的裂痕!裂痕周圍的光芒急速閃爍、修復,似乎有更多的能量從穹頂深處涌來!
這囚籠的光線,遠比鬥笠人控的銀線更加凝實、強大!影剪能克制它們,但以我目前的力量和狀態,本無法徹底剪斷!
失敗了!甚至連撼動都極爲有限!
“警報!核心收容單元‘丙甲壹號’外部防護層受到非常規攻擊!能量流失百分之零點零零三!威脅等級重新評估:高!變數等級:極高!”冷光研究員的聲音依舊平穩,但語速略微加快了一絲,他手中的玉板光芒急速閃爍,“啓動緊急協議!調用‘靜滯力場’!優先控制入侵者!”
更加龐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方用來,我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粘稠,動作變得無比遲緩,連呼吸都變得極其困難!
而那兩名白面具護衛,已經從安魂鈴的魂靈沖擊中恢復過來,眼中銀芒更冷,再次無聲無息地撲上,這一次,他們的手掌直指我的關節和要害,意圖顯然是活捉、控制!
絕望如同冰冷的水,瞬間淹沒了我的心。母親近在咫尺,我卻連觸碰都做不到,還要把自己也搭進去……
就在我意識即將被那“靜滯力場”和護衛的攻擊徹底淹沒的刹那——
異變再生!
我懷中那枚一直指引方向、此刻正緊貼着母親囚籠方向劇烈脈動的石函,仿佛被影剪與光纜碰撞產生的能量亂流,以及我噴灑在空中的鮮血所引動,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小太陽般的光芒!
這光芒並非攻擊性,而是帶着一種奇特的、古老的共鳴頻率!
嗡——!
母親所在的那個巨大光網囚籠,在這石函光芒的照射下,猛地一震!囚籠核心,母親那模糊蜷縮的身影內部,似乎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一點微弱、但無比純粹、溫暖的、與周圍冰冷銀白格格不入的白色光點,自她心口位置亮起!
那光點如同風中殘燭,卻頑強地抵抗着周圍銀光的侵蝕。緊接着,一段破碎、模糊、充滿痛苦與不甘的記憶畫面,如同決堤的洪水,強行沖破了囚籠的封鎖,直接灌入了我的腦海!
畫面中,不再是拾遺齋的溫馨,而是一個燃燒的、熟悉的庭院——我的家!
一個穿着素雅、卻氣質卓絕的女子(母親!比現在年輕,眼神銳利而堅定!)手握一把閃爍着溫潤白光、造型古樸奇特的剪刀(天機剪真形?!),正與幾名瞳孔閃爍着銀線的黑衣人(遺蛻會線徒!)激戰!她身影飄忽,剪刀揮動間,無形的“緣線”被紛紛剪斷,線徒的攻擊詭異地落空或反噬自身!
但敵人太多了!而且,還有一個穿着鬥篷、看不清面目的身影,遠遠站着,其身上散發出的壓力,遠超那些線徒!
“交出天機剪!陳氏護不住它!”一個陰冷的聲音響起。
“休想!此物關乎重大,絕不能讓你們這些瘋子得到!”母親嘴角溢血,眼神決絕。
“哼,冥頑不靈!那你就和這‘鑰匙’,一起被‘歸檔’吧!”鬥篷人冷哼一聲,抬手打出一道詭異的法訣。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數道更加凝實、冰冷、帶着絕對秩序感的銀白色光線,毫無征兆地從虛空中射出,並非攻擊遺蛻會,而是直取母親和她手中的天機剪!
“檔案館!你們果然也手了!”母親又驚又怒,奮力抵擋,但寡不敵衆。天機剪在白光中似乎受損,一道模糊的剪影(影剪的源頭?)被打飛出去。而母親自己,則被那些銀白光線層層纏繞、拖拽,最終消失在一條突然裂開的、由銀光構成的“通道”中!畫面最後一瞬,是母親被拖入通道前,看向我可能藏身方向的那一眼,充滿了無盡的擔憂、不甘,以及一絲……決絕的意味?
“諾兒……活下去……找到真正的‘鑰匙’……剪斷……線……”
這段記憶碎片雖然短暫,卻蘊含着爆炸性的信息!母親並非普通婦人!她曾是身懷異寶、能與遺蛻會高手對抗的強者!陳家的滅門,源在於“天機剪”!而檔案館,在當時就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趁火打劫,抓捕了母親!
“鑰匙”!母親提到了“鑰匙”!不是天機剪本身,而是“真正的鑰匙”!是什麼?和剪斷她身上的線有關?
這段記憶的強行涌現,似乎對檔案館的系統造成了巨大的沖擊!
“警告!檢測到核心收容單元‘丙甲壹號’深層記憶封印被異常共鳴突破!信息泄露!信息泄露!”冷光研究員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明顯的“急促”感,他手中的玉板數據流瘋狂滾動,“最高警報啓動!請求‘編撰者’意志介入!”
整個純白空間開始劇烈震動!穹頂深處,一股無法形容的、浩瀚、冰冷、如同整個宇宙意志降臨般的恐怖威壓,開始緩緩凝聚、下沉!那是遠比冷光研究員,甚至比這整個“檔閣”空間更加龐大、更加古老、更加無情的存在——檔案館的真正主宰,“編撰者”的意志,即將降臨!
而與此同時,就在母親囚籠旁邊,另一個體積稍小、但光紋更加復雜古老、標記着 【戊戌列·天字柒號】 的封存格,其表面穩定流轉的銀白光紋,竟也開始劇烈地、異常地波動起來!仿佛格子內部被封印的存在,也被這段關於“天機剪”、關於陳家滅門、關於檔案館與遺蛻會恩怨的記憶,或者單純是被我手中那柄“天機剪(影)”的氣息,所深深觸動!
格子的光紋明滅不定,隱約間,似乎有一個極其微弱、仿佛隔着萬水千山的嘆息聲,從格子內部傳出。緊接着,那波動光紋的某個節點,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轉瞬即逝的“縫隙”!
“編撰者”意志降臨在即,白面具護衛的攻擊近在咫尺,靜滯力場幾乎將我凍結。
前有絕路,後有追兵,上有龐然大物即將蘇醒。
而那絲來自 【戊戌列·天字柒號】 封存格的、微不可查的“縫隙”,是致命的陷阱,還是這必死之局中,唯一的、意想不到的……
變數?
我該往哪裏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