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穗者號的引擎發出不堪重負的嘶吼,像一頭受傷的野獸在迷霧中狂奔。林邪死死攥着操縱杆,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頭盔的面罩上凝結着一層白霜——剛才爲了擺脫紫色藤蔓的糾纏,他冒險穿過了一片零下兩百度的冰晶星雲,飛船的散熱系統被凍住了一半,儀表盤上的警報燈像瘋了一樣閃爍。
“左引擎溫度超過臨界值,再這樣下去會爆炸!”老麥的聲音帶着電流雜音,“必須立刻停機降溫!”
林邪咬着牙看向舷窗外。那些從先驅者七號延伸出來的紫色藤蔓已經被甩開了一段距離,但它們像有生命般在星雲裏蠕動,留下一道道紫色的軌跡,如同跗骨之蛆。他掃了眼導航屏幕,上面只有一片混亂的雪花——迷霧星團的磁場幹擾太強,連機械表的綠點都變得忽明忽暗。
“找個隕石帶隱蔽!”他嘶吼着按下應急按鈕,拾穗者號猛地掉轉方向,朝着一片漂浮着無數不規則岩石的區域沖去。飛船擦着一塊足球場大小的隕石邊緣飛過,激起的碎石噼裏啪啦地砸在船體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林邪操控着飛船在隕石之間靈活穿梭,最終將船停在了一塊巨大的鐵鎳隕石背面。這裏背對着先驅者七號的方向,厚重的岩石能暫時屏蔽信號,也能擋住藤蔓的追蹤。他喘着粗氣關閉引擎,駕駛艙裏瞬間陷入死寂,只剩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和頭盔裏循環系統的嗡鳴。
“檢測到隕石內部有穩定的熱源,”老麥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像是……某種地熱活動?”
林邪的目光落在機械表上。表盤內側的綠點此刻穩定下來,不再閃爍,反而發出一種柔和的綠光,順着表帶蔓延到他的手腕上。他伸手觸摸隕石表面,金屬般的冰涼中透着一絲微弱的暖意,與飛船外殼的刺骨寒冷截然不同。
“把探測儀伸出去看看。”他從儲物箱裏翻出一根伸縮式探測杆,打開艙門,小心翼翼地將探頭貼在隕石表面。探測儀的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串數據:岩石密度異常,含有高濃度的鐵鎳合金,內部存在持續的熱能反應,且散發着與機械表同源的低頻振動。
“這不是普通隕石,”林邪皺起眉,“它的振動頻率……和環形建築的能量場完全一致。”
他繞着隕石走了半圈,發現背面有一個不規則的凹陷,凹陷的邊緣並非自然形成,而是有着明顯的切割痕跡,像一個巨大的齒輪嵌在岩石裏。林邪用激光切割器在凹陷處劃了一道,飛濺的火花中,露出下面銀白色的金屬層——那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合金,表面布滿了細密的紋路,與機械表背面的蝕刻圖案如出一轍。
“老麥,分析合金成分。”
“成分檢測失敗……這種金屬不在已知數據庫裏,”老麥的數據流快速跳動,“但它的分子結構極其穩定,能吸收周圍的熱能轉化爲自身能量,就像……一塊活着的電池。”
林邪蹲下身,手指撫過那些紋路。當指尖觸到紋路的瞬間,機械表突然發出一陣清脆的“咔嗒”聲,表盤內側彈出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微型屏幕,上面緩緩浮現出一幅三維星圖——星圖的中心,正是這片迷霧星團,而他們所在的隕石,被一個醒目的紅點標記着。
“這是……坐標?”他瞳孔驟縮。星圖上,紅點與先驅者七號的位置、環形建築的遺址,甚至遙遠星系裏幾個模糊的標記,都由一條條虛線連接起來,形成一個巨大的三角形。
“這些標記……都是有紫晶出現的地方。”林邪喃喃自語,忽然意識到什麼,“先驅者七號不是‘失蹤’,它是被故意送到這裏的!還有環形建築,它們根本不是殖民時代的產物,而是……一個個坐標點!”
就在這時,隕石突然輕微地震動起來。凹陷處的金屬層開始發光,那些紋路像電路板一樣亮起紅光,將林邪籠罩在一片溫暖的光暈裏。他感到手腕上的機械表變得滾燙,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從裏面鑽出來——表殼內側的綠點突然炸開,化作無數細小的光點,融入隕石的紋路中。
“警告!檢測到高強度能量脈沖!”老麥的尖叫幾乎要刺破耳膜,“是先驅者七號的方向!它們找到我們了!”
林邪猛地抬頭,看到隕石的另一側,無數條紫色藤蔓正從星雲中探出來,像巨蟒般纏繞住隕石的邊緣,紫色的汁液順着岩石的縫隙流淌,所過之處,鐵鎳合金都被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更可怕的是,藤蔓頂端開始凝結出一個個拳頭大小的花苞,花苞裂開,露出裏面閃爍着寒光的尖刺。
“啓動引擎!快!”林邪連滾帶爬地沖回駕駛艙,手指因爲緊張而有些不聽使喚,“老麥,把所有能源集中到推進器!”
拾穗者號的引擎重新啓動,但這次的聲音卻異常沉悶——那些紫色藤蔓不知何時已經纏上了飛船的尾部,它們分泌的汁液正在腐蝕引擎的外殼,冒出陣陣白煙。林邪看着屏幕上不斷下降的動力數值,心髒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用機械表的能量!”老麥突然喊道,“剛才隕石的振動激活了表內的備用能源!”
林邪如夢初醒,猛地按下機械表側面一個從未注意過的暗扣。表殼瞬間彈開,露出裏面一圈閃爍着藍光的能量環,一股暖流順着表帶涌入飛船的能源接口。拾穗者號的引擎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尾部噴出兩道耀眼的火焰,硬生生將紫色藤蔓扯斷,帶着淋漓的紫色汁液沖出了隕石帶。
飛船沖出隕石帶的瞬間,林邪回頭望去,只見那塊巨大的鐵鎳隕石正在被紫色藤蔓吞噬,表面的金屬紋路發出最後的紅光,隨後徹底黯淡下去,化作宇宙中的一粒塵埃。而在星圖屏幕上,代表隕石的紅點消失了,只剩下一道淡淡的殘影,如同一聲無聲的嘆息。
“它……是故意暴露自己,給我們爭取時間。”林邪的聲音有些發顫。他終於明白,這些被紫晶侵蝕的古老建築和隕石,根本不是敵人,而是某種“守護者”——它們用自己的存在標記出紫晶的分布,用最後的能量爲後來者指引方向。
拾穗者號在迷霧中繼續飛行,船體上殘留的紫色藤蔓還在緩慢生長,但這次林邪沒有去清除。他看着那些藤蔓在金屬表面蔓延出的紋路,竟與隕石上的蝕刻圖案有幾分相似。
“老麥,分析藤蔓的成分。”
“檢測到藤蔓中含有微量的‘星塵合金’——就是剛才隕石裏的那種金屬,”老麥的聲音帶着困惑,“它們像是……在模仿守護者的能量軌跡?”
林邪的目光落在機械表上。表盤內側的綠點已經恢復了正常,但他能感覺到,表殼裏多了些什麼——一種微弱的共鳴,仿佛能聽到那些消逝的守護者在低聲訴說。他想起父親影像裏的話:“鏽蝕的坐標會指引你找到真相。” 原來所謂的“鏽蝕”,不是腐朽,而是守護者用生命刻下的印記。
就在這時,導航屏幕突然亮起,機械表的綠點穩定下來,指向迷霧星團的一個邊緣區域。那裏沒有任何星體標記,但林邪的直覺告訴他,那是離開星團的唯一出口。
“朝着綠點飛!”他推動操縱杆,拾穗者號的引擎再次轟鳴起來,這次的聲音充滿了力量,仿佛融合了守護者留下的能量。
飛船穿過最後一層星雲時,林邪回頭望了一眼。先驅者七號所在的位置,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紫色漩渦,無數藤蔓在其中翻滾,像一朵盛開的死亡之花。而在漩渦的邊緣,他似乎看到了更多閃爍着紅光的“坐標”,在黑暗中默默等待着被發現。
“它們在擴張。”林邪低聲說,“紫晶的目的不是吞噬,是同化——它們在模仿守護者的能量網絡,想要取而代之。”
老麥沉默了片刻,突然說:“機械表的綠點……現在指向銀河系的中心。”
林邪低頭看向表盤。綠點散發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在呼應他的心跳。他知道,這場追逐還遠未結束,鏽蝕坐標的回響已經在他的血脈裏埋下了種子,而他必須跟着這道光芒走下去,直到找到紫晶的起源,找到父親未說完的真相。
拾穗者號沖出迷霧星團的瞬間,陽光像潮水般涌入駕駛艙。林邪摘下頭盔,任由溫暖的光線灑在臉上,手腕上的機械表輕輕震動,仿佛在與遙遠的星辰對話。
遠處的星空中,一艘隱形巡洋艦正悄然轉身,艦橋上的伊萊亞斯·索恩看着屏幕上那個逐漸遠去的光點,指尖輕輕敲擊着桌面。
“他正在沿着坐標走,”他對副官說,“很好。讓‘清道夫’跟上去,別驚動他。我們需要他幫我們找到最後的‘鑰匙’。”
副官看着屏幕上那道若隱若現的紫色軌跡,猶豫着問:“長官,萬一他真的找到了起源地……”
“那就讓他成爲新的坐標。”伊萊亞斯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畢竟,最堅固的坐標,往往是用活人澆築的。”
拾穗者號在星海中平穩航行,林邪將額頭抵在冰冷的舷窗上,看着那些在視野中逐漸縮小的迷霧星團。他不知道伊萊亞斯的陰謀,也不知道前方還有多少鏽蝕的坐標在等待,但機械表的綠點始終明亮,像一顆跳動的心髒,呼應着那些消逝的守護者留下的回響。
鏽蝕的坐標不會沉默,它們只是在等待一個能讀懂其語言的人。而林邪知道,自己已經被選中,無論前方是救贖還是毀滅,他都必須沿着這條布滿荊棘的道路走下去。
星圖上的虛線還在延伸,下一個坐標已經在遠方閃爍,等待着被喚醒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