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團團長陳陰,奉命前來報道!”
陳陰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石頭砸進了平靜的池塘。
總部參謀長愣在原地,嘴巴半張着,看看陳陰,又看看他身後那一長串掛着膏藥旗的日軍卡車。
“你……臭小子又去哪裏打家劫舍了?”
陳陰撓了撓頭笑嘻嘻的說到,回家見大人,怎麼都要帶土特產不,
“這就是給參謀長和老總,帶了點土特產。”陳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指了指身後。
“土特產?”
參謀長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
卡車的後車廂裏,塞得滿滿當當,全是穿着日軍軍服的家夥,一個個被麻繩捆得跟粽子似的,嘴裏堵着破布,正嗚嗚地掙扎。
“這……”
就在這時,旅長的大嗓門從裏面傳了出來。
“哪個不長眼的敢把膏藥旗掛到總部門口!活膩歪了!”
陳旅長風風火火地沖出來,手裏還拎着一把盒子炮。
可當他看到站在門口的陳陰時,整個人也卡住了。
“你小子……怎麼跑這兒來了?”
陳旅長話音剛落,一個更具威嚴的聲音響起。
“老陳,嚷嚷什麼!天塌下來了?”
總部副總指揮恰好在此視察,聽到動靜也跟着走了出來。他目光如電,第一時間就落在了那排刺眼的日軍卡車上,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疙瘩。
“怎麼回事?!”
陳陰向前一步,再次敬禮:“報告首長!獨立團團長陳陰,前來報道!”
“陳陰?”副總指揮打量了他一眼,又指着那些卡車,“那些是什麼?”
“報告首長!”魏大勇從車上跳下來,扯着嗓子喊,“都是俺們團長抓的鬼子!活的!”
說着,他上去就把第一輛卡車後車廂的門給拉開了。
“譁啦——”
十幾個被捆着的日軍軍官,像一堆土豆似的從車上滾了下來,摔在地上。
旅長和副總指揮的眼珠子,瞬間瞪圓了。
這滾下來的,最低都是個佐官!
魏大勇又跑去打開第二輛、第三輛……
“咕咚。”
不知道是誰,咽了口唾沫。
總部門口,橫七豎八地躺了幾十個鬼子軍官。
魏大勇從裏面拖出兩個被捆得最結實的家夥,扔在副總指揮面前。
“首長,這兩個官最大!”
陳旅長蹲下身,一把扯掉其中一個家夥肩膀上的軍銜牌,湊到眼前一看。
兩顆閃亮的將星。
少將!
他又去看另一個。
也是個少將!
“嘶——”
陳旅長倒吸一口涼氣,手都開始抖了。
他猛地回頭,看向陳陰,那眼神像在看一個怪物。
副總指揮也看到了,他臉上的威嚴和怒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震驚。
他快步走到陳陰面前,雙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晃了晃。
“你小子……你小子是捅了鬼子的天嗎!”
整個總部大院,瞬間死一般的寂靜。
緊接着,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活捉了兩個少將!”
“我的天!這是真的嗎!”
“獨立團牛逼!”
所有人都瘋了。
抗戰以來,別說活捉少將,就是打死一個,那都是能上報紙吹半年的大捷!
現在,地上躺着兩個!活的!
副總指揮激動得臉都紅了,他拍着陳陰的肩膀,手勁大得像鐵鉗。
“好!好小子!好!”
他連說了三個“好”字,然後猛地轉過身,對着所有人吼道:“記特等功!給獨立團記特等功!全軍通報嘉獎!陳陰,你小子立了大功了!”
總部的氣氛,像是提前過年一樣。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狂喜。
這不僅僅是一場勝利,這是一針強心劑,打進了所有人的心裏!
陳旅長咧着大嘴,笑得合不攏,他走過來捶了陳陰一拳:“你小子,真他娘的能給老子長臉!”
陳陰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就在這一片歡騰之中,一個通訊參謀沖了進來,他的軍帽都跑丟了,臉上全是淚痕和塵土。
“首長!首長!”
他聲音帶着哭腔,尖利得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副總指揮臉上的笑容還沒散去,他不悅地皺眉道:“慌什麼!沒看到大家都在高興嗎!”
“首長!”通訊參謀“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手裏的電報舉過頭頂,聲音沙啞得幾乎不成調。
“急電!我軍設在馬家峪的野戰醫院……被鬼子‘山崎大隊’偷襲了!”
“全院……全院三百一十二名傷員、醫生、護士……”
“無……無一生還!”
“轟——”
仿佛一個炸雷在所有人頭頂炸開。
剛才還沸騰喧囂的總部大院,瞬間安靜得能聽到針掉在地上的聲音。
歡慶的氣氛,在這一刻凝固了。
副總指揮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一把奪過那份薄薄的電報。
他的手開始抖。
越看,抖得越厲害。
三百一十二人……
野戰醫院裏,都是些什麼人?
是剛從前線抬下來的重傷員,是拿着手術刀救死扶傷的醫生,是給傷員喂水喂藥的小護士……他們連槍都沒有!
“啪嚓!”
副總指揮手裏的搪瓷茶缸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爲激動,而是因爲一種滔天的憤怒。
他抬起頭,那雙剛才還滿是喜悅的眼睛,此刻布滿了血絲,紅得嚇人。
“畜生!”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怒吼,從他的胸腔裏迸發出來,像是受傷的野獸在咆哮。
他猛地轉身,沖進作戰室。
“砰!”
他一腳踹開門,沖到地圖前,血紅的雙眼死死地搜尋着。
“山崎大隊……山崎大隊在哪?!”
一個參謀顫抖着手指,指向地圖上的一個點。
副總指揮指着那個點,指尖因爲太過用力而發白。
他回頭,死死地盯着陳旅長,一字一句地,從牙縫裏擠出命令。
“老陳!我給你八個小時!八個小時!”
“我不管他是什麼山崎大隊,不管他是什麼狗屁精銳!”
“把這支部隊,從地圖上給我抹掉!”
“一個不留!”
“用他們的血,來祭奠我們的同志!”
陳旅長臉色凝重,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八個小時,全殲一支日軍精銳大隊?
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那不是八百頭豬,是八百多個武裝到牙齒的鬼子!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首長。”
陳陰不知何時走了進來,他站在門口,身形筆直。
他抬手,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請把這個任務,交給獨立團。”
屋子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陳陰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眼睛裏,沒有喜悅,沒有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寒冷。
“我們保證,完成任務。”
副總指揮那雙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將他看穿。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許久,副總指揮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八小時,你能做到?”
陳陰緩緩抬起頭,迎着副總指揮的目光,眼中沒有任何感情波動。
“以牙還牙。”
“加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