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更年開了門,皺着臉趕他:“我爹不讓我跟你玩,我要告訴我爹。”
辛禮聰絲毫不在乎會被他爹打斷腿,從身側挎着的書包裏掏出一塊手絹,遞給蘇更年,笑着說:“打開看看。”
雖然蘇衛民不讓她跟辛禮聰玩兒,但蘇更年對禮物沒有抵抗力。
她接過手絹打開一看,裏面是兩個紅色的像綻開的花兒一樣的東西,看起來好像是綢緞做的一樣。
蘇更年抬頭問他:“這是什麼?”
辛禮聰說:“這是城裏人扎頭發的頭繩,給你買的。”
蘇更年拿起來看了看,說:“不一樣誒。”
辛禮聰:“什麼不一樣?”
蘇更年搖了搖頭。
由於之前已經在宋樹立那裏見過城裏的頭繩,所以蘇更年對於這種大同小異的頭繩上手很快。
她把頭繩綁在了兩個辮子上,問辛禮聰:“好看嗎?”
“好看。”辛禮聰說,“不過我有更好看的。”
他把蘇更年摁在梳妝台面前,重新給她梳頭。
在她腦袋兩側扎了兩個圓揪揪,然後把頭繩套上固定住。
紅色的頭繩看起來就像綻放的花兒一樣,襯得蘇更年的臉色紅潤了起來。
蘇更年對着鏡子晃了晃腦袋,說:“感覺頭沉沉的。”
辛禮聰嘿嘿笑,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說:“把頭發梳上去確實會稍微沉點,習慣習慣就好了。怎麼樣,好看吧?”
像故事裏的小仙童一樣。
蘇更年覺得好看,笑着說:“我想給爹娘看看。”
“行。”辛禮聰說,“我陪你出去轉轉。”
蘇更年開心地跟着他出門了。
蘇衛民平時怕她一個人出事,所以蘇更年平時自己都不出門,但現在有辛禮聰陪着,她就不怕給爹娘添麻煩了,蹦蹦跳跳地往地裏走。
路過的村裏人看見她,都笑着說:“喲,年兒啊,打扮得這麼俊啊,跟年畫娃娃似的。”
蘇更年就有點害羞的嘿嘿笑,然後乖乖叫人。
村裏人誇完她,又對她身邊的辛禮聰說:“喲,辛老太爺,您老回來了。”
辛禮聰人小輩兒大,從小村裏人就喜歡這麼調侃他。
小時候他還害羞不好意思,現在完全已經可以沒臉沒皮地接上兩句了:“啊,回來了,有空來太爺家裏喝茶啊。”
那扛着鋤頭的中年男人抬腳佯裝踹他:“滾吧你。”
他倆一路跟村裏人嘮着到了地頭上。
蘇更年朝着他們家的地頭跑過去,隔着老遠就喊:“爹!娘!”
蘇衛民和趙建芳聽見動靜,一抬頭,就看見打扮得跟年畫娃娃似的閨女朝着他們跑過來。
蘇衛民看見她腦袋上的兩個紅頭圈,又看見他身後的辛老七,嘴角抽了抽。
該死的辛老七。
蘇更年跑到他們面前,仰着臉問:“爹娘,我好看嗎?”
趙建芳笑呵呵地摸摸她的臉,說:“好看好看,我們年兒最好看。”
看見蘇更年那開心的模樣,蘇衛民也不好說什麼,只問辛老七:“多少錢?”
辛禮聰說:“一塊。”
蘇衛民就對趙建芳說:“回家了給他拿一塊錢。”
趙建芳看着兩個孩子笑笑:“行。”
又對辛禮聰說:“這是剛回來啊,一會兒去家裏坐坐。”
辛禮聰痛快答應:“行啊,謝謝嬸兒。”
蘇衛民哼了聲:“你可別叫她嬸兒,她得叫你太爺爺呢。”
辛禮聰從他手裏接過鋤頭,說:“叔你這是說得哪兒的話,咱又不是一脈的是不是,那族譜都不一塊兒寫,硬論那也論不着啊。而且我就樂意叫您叔,要是以後叫您爹就更好了。”
蘇衛民任由他把鋤頭拿走去鋤地了,自己背着手看着他,又哼了聲:“你可別叫我爹,我怕你爹來夢裏找我。”
“那不能。”辛禮聰擺擺手,“他早八百年就投胎了。”
辛禮聰的親爹老當益壯,快七十了,找了個小老婆生下了辛禮聰。
沒過多久人就死了。
所以辛禮聰對他爹沒什麼感情,調侃起來也是絲毫沒有猶豫。
正跟家裏人展示自己新造型的蘇更年察覺到一股視線,轉身一看,看到了望向她這邊發呆的宋樹立。
她現在心情好,已經忘了宋母來找麻煩的事情了,抬手沖宋樹立揮了揮,讓他看自己的新發型。
宋樹立對她笑了笑,抬手豎了個大拇指。
蘇更年更高興了,轉回頭去跟她娘撒嬌。
沒看到在她轉身後,宋樹立緩緩落下了嘴角,垂眸盯着腳下的土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宋美姝鋤地鋤得腰都快斷了,一抬頭看見她哥在發呆,問:“哥,你發什麼呆呢?趕緊幹啊。”
宋樹立回神,瞥了她一眼,說:“我的已經快幹完了,你還是操心你自己吧。”
宋美姝氣憤地又揮了一下鋤頭,結果差點閃到自己的腰。
自從上次他們吵了一架後,宋樹立說什麼都不會再幫她幹活了。
不僅地裏的活兒不幫忙,就連平時在家裏,洗衣服做飯,她哥都要她自己做。
宋樹立沒心情管這個不聽話的妹妹是什麼心情。
目光總是不受控地放在另一邊的少男少女身上。
少年笑呵呵的賣力鋤地,一邊鋤地還一邊跟蘇更年說話。
他聽見少年笑呵呵地說:“年兒,快給我擦擦汗。”
宋樹立鋤地的動作一頓,落下去的鋤頭動作重了幾分。
但接着傳來的是大隊長的大嗓門:“滾你老子的!你算老幾讓我閨女擦汗!臭不要臉的!老子一腳踹死你!”
少年被罵了還哈哈大笑,說:“叔你別這樣,好歹對太爺爺尊敬一點。”
宋樹立聽着他們熱鬧的動靜,心裏有些落寞。
而且,他很在意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跟蘇更年是什麼關系。
宋樹立嘆了口氣,一鼓作氣幹完今天的活兒,去找大隊長,說:“我的活兒幹完了,今天就先回去了。”
蘇衛民去看了看他幹的活兒,幹得還挺好,於是毫不吝嗇地給他記了滿工分,擺擺手說:“行,那你今天回去吧。”
宋樹立臨走時,目光掠過正在說話的少男少女,跟辛禮聰對上了視線。
他沒什麼表情地移開目光,拎着鋤頭轉身走了。
“喲呵。”辛禮聰看着宋樹立離開的背影,問:“這人誰啊?這麼狂?”
“他叫宋樹立。”蘇更年說,“是前幾天下放到我們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