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圖書館,塵埃在斜射的光柱中緩緩沉浮。
林跡合上那本厚重的《大陸勢力年鑑(新歷1750-1760)》,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書頁粗糙的邊緣。陽光透過彩窗,在他面前的羊皮紙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也照亮了他剛剛寫下的、字跡工整卻內容冰冷的幾行字:
已知威脅/關注來源:
天理院(“觀測者”):超然,維護“秩序”,視“異常”爲需糾正/清除的錯誤。已標記我(Ω諧振?)。最高優先級威脅,手段未知,目的存疑。
聖輝羅蘭帝國/聖光教廷:秩序、淨化、排異。對“非標準”力量容忍度低。若暴露,極高概率被判定爲“異端/畸變”。
幽影議會:混沌,追求禁忌,可能對“異常”感興趣(研究素材/利用工具)。極度危險,接觸需極度謹慎。
學院內部:潛在審查(執法隊)、常規監視(未知)、可能存在的其他“觀察者”(如“靜謐記錄者”?)。
自身:“心象”路徑的高風險性(記載:十修九瘋)、實力弱小、信息匱乏、資源稀缺。
他放下筆,揉了揉眉心。信息依然碎片化,但脈絡已隱約可見。這是一個等級森嚴、道路固化、且對“偏離”充滿警惕與敵意的世界。他所在的位置,如同風暴眼中脆弱的平靜——四周皆是雷雲,只是尚未聚攏。
“喂,發什麼呆呢?”
一個壓低的聲音在對面響起。叮當·扳手不知何時溜了進來,在他對面坐下,懷裏抱着幾卷髒兮兮的、似乎是機械圖紙的羊皮紙,鏡片後的眼睛閃着光。
“沒什麼,查點資料。”林跡合上筆記,神色平靜,“你的‘便攜式元素諧振……呃,那個會冒煙的東西,改良好了?”
“叫‘多頻能量擾動探測儀’!”叮當糾正道,但隨即垮下臉,“不過又炸了……導魔回路穩定性還是不行。要是能用上標準的秘銀絲,或者至少純度高的導能銅……唉。”他嘆了口氣,推了推眼鏡,“不說這個。你聽說了嗎?下周的‘學院交流實踐日’?”
林跡搖搖頭。他對這類集體活動向來不感興趣。
“今年不一樣!”叮當壓低了聲音,帶着某種混合了興奮與憂慮的語氣,“聽說因爲北邊‘灰燼山脈’的獸人部落不太安分,邊境摩擦升級,三大帝國和地精聯邦今年都要派使節團來,表面上是學術交流,實際上肯定是來秀肌肉、探虛實、順便挖人才的!到時候肯定有很多大人物,還有各學院的精英學員來進行‘友好切磋’!”
林跡心中一動。三大帝國……使節團……
“都有哪些人來?”他貌似隨意地問。
“羅蘭帝國肯定是‘聖輝之光’的人,說不定那位‘聖子’殿下都會來露個臉!”叮當掰着手指數,“龍炎帝國肯定是‘龍血戰團’的狠人,搞不好還有龍裔!翠語王國估計是‘銀月巡林客’或者‘自然之息’的德魯伊。我們地精聯邦嘛,肯定是‘萬機之眼’研究院的那些怪才……哦,還有矮人‘山爐堡’的鍛造大師,獸人部落好像也會派幾個年輕的‘血怒勇士’來見識見識。”
聖子、龍裔、德魯伊、地精巧匠、矮人大師、獸人勇士……這些名詞背後,代表着各自種族與國家最核心、最正統的力量路徑與意識形態。這不僅僅是一次交流,更是一次無聲的展示,一次對未來格局的預演。
“而且,”叮當湊得更近,聲音幾不可聞,“我偷聽到幾個中院的學長議論,說這次使節團裏,可能混着‘天理院’的觀察員!還有‘幽影議會’的鬣狗,肯定也會趁機嗅來嗅去!到時候學院守衛肯定加強,咱們下院學員估計連靠近主會場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在遠處看看熱鬧……不過也好,安全。”
天理院的觀察員……幽影議會的鬣狗……
林跡的指尖微微收緊。平靜即將被打破,各方勢力將目光投向此地。對他而言,這是危機,也是……機會。一個近距離觀察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了解他們行事風格、力量表征、乃至彼此間微妙關系的機會。當然,必須在絕對安全的前提下。
“對了,”叮當忽然想起什麼,從懷裏掏出一個用油紙包着的小包裹,推過來,“你要的那些偏門材料,我搞到一些。‘夜熒草的孢子’、‘灰燼苔’的幹粉,還有一點‘沉靜草’的根須……不過品質都不怎麼樣,你也知道,這些東西管制雖不嚴,但來源……你懂的。花了我不少工夫,還欠了‘老瘸腿’一個人情。”
林跡接過,入手微沉,能聞到一股混合着黴味、塵土和淡淡腥氣的古怪味道。老瘸腿是鏽水街一個名聲不佳的雜貨商,兼營某些見不得光的“小玩意”。叮當能從他那裏弄到東西,說明地精少年確實有些門路,也側面印證了這些材料的“非正規”來源。
“謝了。”林跡收起包裹,從懷裏摸出一個小錢袋,推過去。裏面是他最近通過叮當出售少量“微光寧神水”和“鐵棘膏”攢下的銅幣,以及完成幾個采集任務得來的微薄報酬。
叮當掂了掂,撇撇嘴:“也就剛夠本兒。我說林跡,你老搗鼓這些偏門材料幹嘛?真想當魔藥師?這條路可不好走,沒天賦沒老師,純靠瞎琢磨,小心把自己炸上天。還不如跟我學機械,至少炸了知道爲啥炸。”
“多學點總沒壞處。”林跡含糊道,轉移話題,“交流日持續多久?”
“聽說要小半個月呢!各種演示、比賽、還有公開課。對了,”叮當眼睛又一亮,“據說最後幾天,在中央大廣場會有個‘自由集市’,各國各地的商隊都會來,賣特產、材料、甚至一些稀奇古怪的魔法物品!雖然好東西輪不到咱們,但開開眼也好啊!說不定能淘到點便宜貨!”
自由集市……魚龍混雜,信息流通快,或許是個觀察和獲取非常規信息的機會。林跡暗自記下。
“不過,”叮當忽然壓低聲音,左右看了看,確認附近沒人,才神秘兮兮地說,“你得小心點,尤其是你們人族那邊。我聽說,羅蘭帝國這次派來的使節團裏,有‘審判所’的灰袍!那些家夥鼻子比獵犬還靈,專門聞‘異端’和‘混沌’的味兒!你平時就……嗯,比較獨來獨往,又老看些奇怪的書,別被盯上了。”
審判所……林跡眼神微凝。聖光教廷麾下,負責“淨化”異端與邪惡的利劍。其成員多爲信仰堅定的“踐行者”,對一切“不潔”與“異常”有着近乎本能的敵意與探測能力。這比普通的執法隊或學院導師危險得多。
“我知道了,會注意的。”他點點頭。
叮當又絮絮叨叨說了些聽來的小道消息,比如哪個中院的天才準備在交流日上一鳴驚人,哪個導師的實驗室可能會開放參觀等等,然後才抱着他的圖紙匆匆離開,說是要趕在晚飯前再調試一次他的“探測儀”。
圖書館重歸寂靜。林跡重新攤開筆記,在“已知威脅”下面,添加了一條:
6. 近期變數:學院交流實踐日(各方勢力雲集,觀察窗口,但風險激增。重點注意:天理院觀察員、幽影議會滲透、聖輝審判所人員。)
他放下筆,目光投向窗外。學院中庭的方向,已經能看到工人在搭建臨時的高台和彩旗。平靜的校園生活即將被打破,更大的舞台即將拉開帷幕。而他,這個隱藏在陰影中的“異常”,必須更加小心,更加隱蔽,像一滴水,融入即將到來的人潮漩渦之中。
但在此之前,他需要更多準備。不僅僅是信息的收集,更是實力的積累——哪怕是最微末的積累。
————————————
幾天後的“基礎元素辨識與實踐”課上,導師爲了迎接即將到來的交流日,特意安排了一次小型的“屬性展示與切磋”,美其名曰“讓學員們提前感受多元文化的碰撞”。
場地設在訓練場一角,簡單的防護結界內,學員們按屬性親和分組,輪流上台展示最拿手的零階戲法,或進行極低強度的友好切磋。
林跡站在“全屬性”組的角落——這個組只有寥寥數人,都是親和低下、屬性混雜的“平庸者”,通常只是走個過場。他平靜地看着場中的“表演”。
火屬性組的一個紅發學員,卡爾,正得意地操控着一團拳頭大的火苗,讓它變幻出簡單的形狀,引來同組幾個女生的低聲驚呼。他是標準的元素學徒路徑,追求對單一屬性的精細操控,未來大概率會成爲元素法師。
風屬性組的一個瘦高個,文森特,身影飄忽,用微弱的氣流擾動對手的平衡,雖然沒什麼威力,但顯得很靈巧。他走的是風行刺客或巡林客的路子,注重速度與敏捷。
土屬性組的一個壯實學員,低喝一聲,腳下地面微微隆起一小塊土盾,雖然只能擋擋小石子,但架勢十足。這是守護戰士或大地祭司的雛形。
最引人注目的是光屬性組的一個金發少女,艾莉婭。她只是靜靜站立,掌心便自然凝聚出一團柔和溫暖的光暈,並不明亮,卻給人一種安寧祥和的感覺。她甚至能用這光暈輕微加速一株小草的傷口愈合。她沒有炫耀,神情恬靜,但那種自然而然、仿佛與生俱來的親和力,讓她在人群中脫穎而出。她是典型的神眷者方向,未來很可能成爲聖光牧師或神聖騎士,是教廷青睞的苗子。
“看到沒?那就是差距。”旁邊一個同爲“全屬性”組的學員酸溜溜地低語,“人家生來就被聖光眷顧,我們呢?搓個火星子都費勁。”
林跡沒有搭話。他的目光掃過全場,觀察着每個人的表現,分析着不同屬性、不同職業傾向的特點。
元素使者(法師、元素弓箭手等)依賴元素親和與精神控制,追求威力與變化。
戰職者(戰士、騎士等)將元素之力內淬於體或附於兵刃,追求近身爆發與攻防一體。
信仰者(牧師、聖騎士等)借助神明或概念之力,效果多樣,但受信仰虔誠度與“道”的約束。
特異者(召喚師、符文師、地精巧匠等)路徑各異,或借外力,或靠知識技藝。
每一條路都有其門檻、優劣勢與成長曲線。而他的“心象”,目前看來,不屬其中任何一類。它更像是一種原始的本能驅動,試圖繞過“屬性親和”這個硬件接口,直接以“理解”和“確信”爲指令,去“調用”或“影響”現實的底層。沒有成熟的技能樹,沒有前輩經驗,一切靠自行摸索,危險且低效。
演示輪到“全屬性”組。前面幾個學員,有的勉強凝聚出一點微弱、屬性混雜、很快逸散的光點,有的試圖模仿戰士激發鬥氣卻只憋紅了臉,引來一陣善意的哄笑和少數幾聲毫不掩飾的嗤笑。
輪到林跡。他走上場中,面對導師和同學們的目光,神色平靜。
他伸出手掌,意念沉入那日復一日的、枯燥的練習中——不是去“感應”外界火元素,而是去“理解”並“相信”“溫暖”這個概念,去“映照”自身記憶中那簇燭火帶來的、最直接的“熱”的感覺。
沒有咒文,沒有手勢。只有全神貫注的凝視。
幾秒鍾後,一點微弱的、比之前更穩定些的、黃豆大小的蒼白火苗,在他掌心上方幽幽燃起。沒有正常火焰的躍動與熱度,它靜靜地懸停,散發着一種不自然的、冷寂的光。
場中安靜了一瞬。
“哈!還是這招!”卡爾率先笑出聲,帶着毫不掩飾的輕蔑,“我說林跡,你這‘小蠟燭’練了幾個月了?有點長進,至少沒立刻滅掉。不過全屬性一等就是全屬性一等,這點小火苗,點燈都嫌暗吧?”
其他人也發出低低的笑聲。艾莉婭微微蹙眉,似乎覺得卡爾的話有些過分,但也沒說什麼。導師看了看那蒼白的火苗,又看了看林跡平靜無波的臉,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但最終還是點點頭:“控制力略有提升,但能量強度……還需努力。下去吧。”
林跡散去火苗,走回角落。掌心傳來熟悉的、細微的灼痛和空虛感,消耗比上次小了些,但依舊可觀。他聽着周圍的竊竊私語和零星嘲笑,內心毫無波瀾。
他要的,從來不是這點微末的火苗。他要的,是弄明白這火苗爲何蒼白,爲何“不自然”,以及如何讓它變得“自然”,變得……真正屬於他,受他掌控。
演示環節結束,進入自由切磋。卡爾顯然意猶未盡,目光在場上逡巡,最後落在了林跡身上,嘴角勾起一絲不懷好意的笑。
“導師!”他舉手,“我想和林跡同學‘切磋’一下!剛才看他的‘小火苗’挺有意思,想近距離感受感受!”
導師皺了皺眉:“卡爾,林跡學員的屬性親和你知道,切磋意義不大。”
“就是友好交流嘛!”卡爾笑嘻嘻的,“我會控制力道的!而且,林跡同學雖然屬性差,但聽說實戰課表現不錯,雷蒙德導師都誇他‘戰鬥意識好’呢!讓我們也學習學習嘛!”
他的話引來一些看熱鬧的目光。文森特也在一旁抱臂,面帶戲謔。
林跡抬眼,看向卡爾。對方眼中滿是挑釁和一種居高臨下的戲弄。他知道,卡爾是想在衆人面前,尤其是在可能注意到這邊的艾莉婭和其他女生面前,再踩自己一腳,鞏固他“天才火法”的地位。
“可以。”林跡平靜地開口,聲音不大,但足夠讓周圍人聽見。
導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躍躍欲試的卡爾,嘆了口氣:“點到爲止,不得使用超過一階一級的術法,不得攻擊要害。開始吧。”
結界內,兩人相對而立。卡爾好整以暇地活動着手腕,指尖跳躍着明亮的火星:“林跡,別說我欺負你,我讓你先……”
他話音未落,林跡動了。
沒有沖上前,沒有擺出任何花哨的架勢。他只是微微側身,重心下沉,目光鎖定了卡爾因說話而稍微鬆懈的站姿——左腳在前,右腳在後,重心偏右,右手抬起,指尖火星閃爍,典型的施法前搖姿態。
就是現在!
林跡腳下一蹬,不是直線前沖,而是一個輕微的、向左側的、略帶弧線的短促突進!速度並不快,甚至比不上文森特,但時機掐得極準,正在卡爾舊力已盡、新力未生,注意力還停留在“宣布規則”的瞬間。
卡爾一愣,下意識想將指尖火星射出,但林跡的突進方向讓他預判的軌跡落空!他急忙調整腳步,想拉開距離,但林跡已進入他身前三步之內!
這個距離,對法師極爲不利!
“哼!”卡爾畢竟是中院精英,反應不慢,低喝一聲,左拳猛地揮出,拳頭上附着一層淡淡的紅光——他將火元素粗糙地附着在拳頭上,增加了打擊力,這是低階法師應對近身的常用手段。
但林跡仿佛預判了他的動作,在拳頭及體前,上半身以毫厘之差向後一仰,同時左腳爲軸,右腳悄無聲息地、迅捷地向前一步,卡在了卡爾剛剛移動、還未站穩的右腳後方。
拳風擦着鼻尖掠過。卡爾因揮拳和移動,重心本就不穩,腳下又被絆,頓時一個踉蹌向前撲去!
“該死!”卡爾又驚又怒,身上紅光一閃,似乎要動用更強的力量穩住身形甚至反擊。
“夠了!”導師的喝聲響起,一股柔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量將兩人分開。“卡爾,你輸了。林跡學員切入時機精準,步伐巧妙。切磋結束。”
卡爾站穩身體,臉漲得通紅,指着林跡:“他、他耍詐!根本沒用法術!這是偷襲!”
“切磋規則只限定法術等級,未限定必須使用法術。”導師冷冷道,“戰鬥意識,本就是綜合實力的一部分。你若不服,日後在實戰課上再分高下。現在,歸隊!”
卡爾狠狠瞪了林跡一眼,悻悻地走回火屬性組,周圍傳來幾聲壓抑的低笑和竊竊私語。艾莉婭看了林跡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恢復了平靜。文森特則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林跡默默走回角落,氣息平穩,仿佛剛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卡爾的拳頭及體前,他並非完全依靠預判。在那一瞬間,他集中了全部精神,不是去“感應”火元素,而是去“理解”卡爾拳頭揮出的“軌跡”、“力量傳遞的線路”以及“重心變化的趨勢”,並“相信”自己能夠以最小的動作避開並創造反擊機會。這幾乎是“心象”在戰鬥直覺上的一種本能應用,消耗極微,但效果顯著。
“幹得漂亮!”叮當不知何時溜到他身邊,興奮地低語,“沒想到你近身格鬥這麼厲害!那笨蛋卡爾,真以爲屬性高就無敵了?活該!”
林跡搖搖頭,沒說話。贏了一場無關痛癢的、限制頗多的切磋,沒什麼值得高興的。反而,他更清晰地認識到,在真正的、無限制的生死搏殺中,屬性與等階的差距,足以碾壓任何技巧。卡爾若動用真正的一階法術,他絕無可能如此輕鬆近身。
力量……他需要更快地積累力量。不僅僅是“心象”那詭異莫測的潛力,更是實打實的身體強度、戰鬥技巧、以及……可能借助外物獲得的能力。
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場邊。那位金發的神眷者少女艾莉婭,正被幾個女生圍住,輕聲說着什麼,掌心的光暈溫柔而聖潔。卡爾在不遠處,兀自憤憤不平,指尖的火星明滅不定。文森特則靠在牆邊,目光遊離,不知在想什麼。
還有更多他叫不出名字的學員,各自散發着或強或弱的元素波動,走在各自被規劃好的道路上。
而他,林跡,依舊站在道路之外,陰影之中。前方是各方勢力即將交匯的漩渦,身邊是潛在的威脅與審視的目光,腳下是一條無人走過、布滿荊棘的險徑。
“交流日……”他低聲自語,目光望向訓練場外,學院中庭方向已初具規模的彩台。
平靜,結束了。
無聲的戰場,早已鋪開。而他,必須在這場即將到來的、各方登台的盛大演出中,找到屬於自己的、那無人注目的角落,然後,繼續他那不爲人知的、孤獨的攀登。
————————————
夜幕降臨,灰塔宿舍。
林跡沒有點燈,就着窗外透入的、遠處慶典場地提前亮起的魔法燈輝光,打開了叮當帶來的油紙包。
夜熒草孢子泛着微弱的暗藍色熒光,灰燼苔粉末帶着焦土與硫磺的氣息,沉靜草根須則散發出淡淡的、令人心神寧靜的苦味。
他小心地捻起一點灰燼苔粉末,混合少許夜熒草孢子,置於掌心。然後,閉上眼,將意念沉入對這兩種物質“性質”的理解中。
灰燼苔,生於火山灰燼或古老焦土,性“沉滯”、“吸納”、“穩定”。
夜熒草,長於墳場或古戰場邊緣,性“幽微”、“潛藏”、“共鳴負能”。
他要嚐試的,不是煉制任何一種已知藥劑。而是根據那本筆記上殘缺的、疑似用於“安撫精神異常波動、降低存在感”的古老配方思路,結合自己的“理解”,嚐試調配一種極微量的、可能有助於在特定情況下“掩蓋”或“幹擾”自身“心象”練習時可能產生的、極其微弱的“異常擾動”的粉末。這並非正統魔法意義上的“隱匿藥劑”,而更像是一種基於物質本身“傾向”、通過“心象”之力進行引導和激發的、粗陋的“輔助媒介”。
成功率很低,效果未知,甚至可能有反效果。但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爲數不多的、能主動爲“心象”修煉增加一層微弱保護的手段。
意念如絲,緩緩纏繞上掌心的混合物。他努力“想象”並“相信”這兩種物質的性質被激發、混合,產生一種“吸納並平復細微能量漣漪”的“場”。
沒有光芒,沒有熱量。只有掌心傳來微微的、冰涼的麻癢感,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極其緩慢地“蘇醒”、“交融”。
窗外,慶典的喧囂隱約傳來。窗內,少年於無聲處,以掌爲爐,以心爲火,試圖熔煉出一縷,屬於自己的、微不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