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沉瑾又想了想,覺得也無妨。
左右二人早就定過親,有份婚事在身上,這也意味着,從先天上來講,這鄭衍琛本就跟她同一陣營。
而胡光宗這事兒真要是鬧大了,讓人發現是沉瑾下的手,追究沉瑾都還是次要的,這鄭衍琛肯定是首當其沖。
畢竟,這歷朝歷代不一向都如此諷刺?
男子三妻四妾天經地義,而女子普遍被視爲男子附庸,哪怕只是一個未過門的娃娃親,也算打上他鄭家的標記,而既然打了標記,那他就得負責的不是?
只是沉瑾又一頓,想起史書上關於這鄭衍琛的諸多記載,看似薄情,深藏內斂,實則心中亦存有大義。
那飛鷂將軍沈星灼,能爲心中大義,爲國而死,一生信仰也不過是忠君爲國,所以不論局面對這南充有多不利,依然誓死苦戰,最後戰死疆場,戰至一兵一卒,他自己也斷手斷腳,可一身傲骨寧折不彎,直至萬箭穿心。
甚至死後屍骨遭敵軍萬馬踐踏,血肉殘缺,碾成了一地的爛泥,甚至就連一具全屍都沒能剩下。
而這鄭衍琛呢?他心中的大義更爲廣闊,自古皇朝更迭,多是自己人跟自己人在鬥,只要不是外族來犯,他好像並不在乎究竟是哪一個自家人當權做主。
而他所着眼的,也並不僅僅只是一個國家、朝代,而是這天下萬民?
沉瑾想着那些事兒,也就一晃神的功夫,等馬車停下時,才發現這馬車已停在了鄭府後院的一個窄小偏門外。
而這馬車裏,本是撥弄着手中佛珠的鄭衍琛也徐徐睜眼。
“稍後會讓人帶你換一套衣裳,然後領你去後山‘青廬’。”
“若有人問起,就說你本爲散心,但不巧在後山走失。”
“?”
沉瑾怔住一下,然後彎了彎眼,立即清澈恬靜地笑了起來:“有勞阿兄,讓阿兄費心了。”
鄭衍琛:“……”不知怎的,忽覺心累。
大抵是看出來了,這可不是什麼省心的主兒。
“表小姐,還請您這邊來,”不久鄭衍琛一走,鬆墨也連忙趕來。
從偏門入府,在鬆墨的帶領下,沉瑾一路走向了後山,不過那‘青廬’在半山腰上,期間也坐了一段兒小轎子。
“府中少爺其實不少,這青廬是二爺的地方,不過二爺平日深居簡出,那性子也古怪了些,”鬆墨心想她剛來京城不久,對鄭家估計不大了解,於是在旁抽空介紹。
接着又道,“不過您也不必多慮,大爺提前交代過,已經跟二爺那邊通了氣兒。”
這是想讓那位鄭二爺幫沉瑾打一個掩護,畢竟,不論如何。
一女兒家,又是個深閨小姐,大半夜的在外晃一圈兒,真要傳出門,那名聲可沒法聽,少不了得遭幾分非議。
等下了小轎,沉瑾放眼一看,這‘青廬’二字乍一聽,本以爲是茅屋兩三間,等真正見了,還真就是個茅草屋。
而且不僅茅草屋,居然還有片菜園兒?
接着,月華如洗,沉瑾聽吱呀一聲,就見有人從那茅草屋中推門而出。
白衣如雪,溫潤如玉,相當俊逸出塵的一個人,滿身的淡泊名利,猶若一世清流,簡直像個超凡脫俗的世外仙人。
“二爺!?”鬆墨上前,連忙同那人小聲耳語,而那人則是清冷又平淡地瞥上一眼,又遙遙沖着沉瑾這邊微微頷首。
“……那若祖母問起,我便這般回稟,”就連那嗓音,都清澈得跟仙溪一樣,整個人真就像個廣寒宮中下凡的仙人。
見此,沉瑾也只是淺淺一笑,可那心底裏,從始至終,不論是鄭衍琛,還是沈星灼,又或者是如今見了這位仙姿玉骨的鄭二爺,都從未有任何波瀾。
審時度勢,權衡利弊,就算是世所罕見的美色又如何?百年後也不過是一捧白骨。
女子如此,男子亦然,縱觀這千百歲月,都從未有過任何的不同。
“……”
接着,在鬆墨的安排下,沉瑾換上一件素衣,那款式跟她白日時穿過的一模一樣。
又忙活了好半晌,都快後半夜了,小丫鬟碧荷匆匆忙忙地趕來:“呀!!表小姐,原來您在這兒?”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原是在後山走丟了,難怪咱在府中找了一晚上都沒有找着。”
碧荷一看就是個沒多少心眼的,而沉瑾做出一副虛弱模樣,“是呀,我先前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可還真是嚇壞了呢。”
碧荷攙着她往外走,可期間也不禁直嘀咕,“您這運氣可太好了!遇上了咱二爺,叫咱二爺搭救了,不然若是遇上府中另外幾位……”
忽然,碧荷驚覺多嘴,一個激靈連忙閉上。
沉瑾仿佛完全沒有聽出來,就只是柔柔地笑着問:“二爺,原來那位是府中二爺嗎?不知二爺他叫什麼?”
史書上寫的,大多是跟鄭衍琛本人有關的,可刨除了鄭衍琛之外,鄭家其餘人,其實琢磨並不多。
“咱二爺可有個好聽的名字,叫鄭湘寧呢,字言之,二爺他可了不得!……”碧荷又歡天喜地,嘰嘰喳喳地跟個小麻雀似的,直把那鄭湘寧吹得天花亂墜。
鄭湘寧??沉瑾聽得一陣意外。
這名兒在史書上見過,可當時還以爲是一女的呢,以爲是鄭家女眷,可原來,居然是一個男的?
而且還是那鄭家二爺?
“人可是找着了?”
同一時間,‘慈庵堂’中亮起燭火,掌燈嬤嬤見老夫人起身,便連忙上前攙扶。
她恭聲回答,“是,找着了,聽聞那表小姐今日心情欠佳,便曾出門走走,可誰知竟在後山迷路……”
“她身邊那伺候的,也真是一驚一乍的,平白添了些笑話,也搞得府中大動幹戈。”
婆子回完,就見老夫人皺了皺眉,“自她入府,總共也沒過幾日,先是大病一場,接着又連躺三天。”
“如今又出了這等事兒,也還真是鬧出不少亂子來。”
“多少,是晦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