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翠花帶着大兒子顧建國和兒媳王春麗,氣勢洶洶地沖到了顧衛民家門口。
“開門!顧衛民,你個忘了本的白眼狼,給老娘滾出來!”周翠花一邊罵,一邊用手掌“砰砰”地砸着那扇薄薄的木門。
院子裏,李秀蘭的臉瞬間白了,她緊張地抓住顧衛民的胳膊。顧衛民深吸一口氣,拍了拍妻子的手,示意她別怕。
他走過去,打開了院門。
門一開,周翠花就跟一頭憤怒的母獅一樣沖了進來,指着顧衛民的鼻子破口大罵:“好你個顧衛民!發了財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是吧?吃肉穿新衣,把老娘和你大哥一家撇到一邊,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王春麗跟在後面,假惺惺地勸道:“二弟,不是我說你,有好事你也該跟家裏說一聲啊。娘爲了你,天天省吃儉用的,你倒好,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
顧建國悶着頭不說話,但那雙閃爍着貪婪光芒的眼睛,已經把他的心思暴露無遺。
顧衛民沉着臉,擋在妻女面前,聲音低沉但堅定:“娘,我沒有發財。這錢是給婷婷治病的。”
“放屁!”周翠花一口唾沫啐在地上,“治病能花得了那麼多錢?又是買米買面,又是做新衣服的!村裏都傳遍了,你在山裏挖到寶了!老實交代,到底賣了多少錢?”
顧衛民抿着嘴,不說話。他知道,一旦承認,這錢一分都保不住。
見他不吭聲,周翠花更來勁了。她叉着腰,擺出一家之主的架勢,命令道:“我不管你挖到了什麼,拿出來!家裏的東西都是公中的,你沒資格私藏!把錢交給我,我來給你們保管!”
“不行!”顧衛民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這錢是婷婷的救命錢,誰也不能動!”
“反了你了!”周翠花氣得跳腳,“爲了個賠錢貨,你敢跟你娘頂嘴?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不把錢交出來,我就去公社告你!告你投機倒把,挖國家山上的財產賣錢,讓你去蹲大牢!”
“投機倒把”這四個字,像一塊巨石,重重地壓在顧衛民和李秀蘭心上。在這個年代,這可是個能毀掉一個人的大罪名。
李秀蘭嚇得渾身發抖,眼淚都快出來了。
周翠花看他們怕了,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她清了清嗓子,開出了自己的條件:“看在你是我兒子的份上,我也不把事做絕。你把錢拿出來,分一半給家裏。剩下的一半,你自己留着給婷TINGS治病。這樣總行了吧?”
一半!
八百塊錢的一半就是四百塊!
顧衛民的心在滴血。這錢是他準備給女兒長期調理身體,給家裏改善生活的。給了周翠花,那他這個家就又回到從前了。
他正要開口拒絕,一直躲在屋裏沒出來的顧綿綿,抱着一個陶土罐子跑了出來。那個罐子裏,就裝着剩下的七百多塊錢。
“奶奶,大伯,你們別逼我爹了!”顧綿綿奶聲奶氣地喊着,小臉上滿是驚恐。
周翠花一看到那個罐子,眼睛都亮了,像是餓狼看到了肉。她一把推開顧衛民,就想沖過去搶。
“錢!錢在這裏!”
顧衛民大驚失色,趕緊上前攔住她。院子裏頓時亂作一團。
顧建國和王春麗也想上來幫忙,眼看那裝錢的罐子就要被搶走。
左鄰右舍聽到動靜,都圍在顧家院牆外,探頭探腦地往裏看,指指點點。
周翠花見硬搶不行,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撒潑打滾,一邊拍着大腿,一邊哭天搶地:“沒天理了啊!兒子不孝啊!發了財就不認親娘了啊!我辛辛苦苦把他養大,他竟然爲了錢要我的老命啊……”
哭聲,罵聲,爭吵聲,混雜在一起。顧衛民被她鬧得一個頭兩個大,臉色鐵青,卻又拿自己的親娘毫無辦法。
他看着撒潑的母親,貪婪的大哥,以及周圍看熱鬧的村民,只覺得一陣陣的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