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窗簾縫隙滲進來時,我還僵坐在桌前,指尖捏着那張戲班照片。
張懷錚詭異的笑容在清冷月光中泛着寒意,仿佛正透過相紙注視着我。後頸的涼意尚未散去,幻境中骨笛的嗡鳴仿佛還在耳畔回響。我猛地站起身,踉蹌着沖到窗邊拉開窗簾——清冷的月光傾瀉而入,將屋子照得透亮。牆角的櫃子、桌上的圖譜都恢復了原樣,沒有算盤,沒有賬本,更沒有那支泛白的骨笛。
"只是幻境……"我扶着窗框喘着氣,額角的冷汗順着臉頰滑落。低頭看向手心,那枚從照片上蹭到的黑色污漬還在,散發着淡淡的黴味,提醒着我昨夜的經歷絕非幻覺。肚子突然咕咕叫起來,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
廚房裏只剩半袋掛面和幾個雞蛋。我燒了壺熱水,煮了碗清湯面,又打了個荷包蛋。熱氣氤氳中,卻沒什麼胃口,扒拉了幾口就放下了。腦子裏全是張懷錚和黑影的話,兩者的敘述相互矛盾,卻又都找不到明顯的破綻。張懷錚說黑影想利用我奪取骨笛,而黑影從未提及三煞器,只是一直引導我尋找線索;張懷錚卻對骨笛、圖譜的用途了如指掌。"到底誰在說謊?"我盯着碗裏的面條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敲擊着桌面。
吃過東西,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來。我實在支撐不住,把手機調成靜音放在枕邊,倒在沙發上就沉沉睡去。夢裏全是扭曲的皮影和泛着青光的骨笛,張懷錚的笑聲和黑影的嘶吼交織在一起。我猛地驚醒時,窗外已泛起魚肚白,渾身已被冷汗浸透。
休息過後,我決定在屋子裏徹底翻找線索。這十幾平米的空間不大,家具簡單。我從牆角的老式木質櫃子開始,把裏面的雜物一件件搬出來——舊衣物、空紙箱、幾本泛黃的雜志,甚至還有一個落滿灰塵的暖水瓶,都沒什麼異常。接着是書桌抽屜,裏面放着我的證件、筆記本和一支鋼筆。在最底層的角落,我摸到一個硬物,掏出來一看,是個鏽跡斑斑的鐵盒,巴掌大小,上面刻着模糊的"賬房"二字。
"這是當年的東西?"我心頭一喜,找了把剪刀撬開鐵盒。裏面沒有金銀珠寶,只有一疊折疊整齊的黃紙,上面用毛筆寫着密密麻麻的賬目,日期標注着幾十年前,落款全是"張懷錚"。我逐頁翻看,除了戲班的收支記錄,沒有任何關於三煞器或骨笛的記載。就在我失望之際,最後一頁紙的背面,用紅筆寫着一行小字:"骨藏櫃底,符鎮四方,笛響魂醒,煞聚人亡。"
我瞳孔一縮,立刻蹲到牆角的櫃子旁,仔細檢查櫃底。櫃子底部積着厚厚的灰塵,我用手撥開灰塵,摸到一塊鬆動的木板。掀開後,裏面是空的,只有一層暗紅色的痕跡,像是幹涸的血跡。"肯定是張懷錚拿走了!"我幾乎是脫口而出,聯想到張懷錚在幻境中說骨笛由他保管,這話分明是掩人耳目,骨笛早就被他自己藏起來了。
我又檢查了屋子的其他角落,地板的縫隙、牆壁的掛畫後面、甚至天花板的吊燈旁,都一無所獲。就在我一籌莫展時,目光落在了桌角的班主手記上。
之前只匆匆翻看過幾頁,或許裏面藏着更多線索。我重新翻開手記,裏面詳細記錄了戲班的日常運營、演出安排,甚至還有班主對各個徒弟的評價,唯獨沒有提到賬房張懷錚和景琛。
直到翻到最後幾頁,字跡變得潦草混亂,像是在極度恐慌中寫下的:"賬房有異……"後面的內容被撕掉了,只剩下參差不齊的紙邊。
"賬房有異,指的就是張懷錚!"我心頭一沉,結合剛才的發現,更確定張懷錚當年利用賬房身份暗中謀劃,甚至可能爲了獨占三煞器對景琛下了毒手。而班主寫下這句話時,顯然已察覺到張懷錚的異常,只是還沒來得及寫下更多就遭遇不測。如今景琛化爲黑影,早已因怨氣失去理智,只剩復仇的執念。
不知不覺間,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窗外的夕陽被烏雲遮蔽,屋子裏重新變得陰冷。我起身開燈,燈泡閃爍了幾下才亮起,昏黃的光線照在牆壁上,竟映出淡淡的影子,像是有人在窗外徘徊。我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一看,外面空無一人,只有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
晚飯我煮了點速凍餃子,邊吃邊梳理線索:張懷錚是戲班賬房,當年保管骨笛和圖譜,因想獨占三煞器與景琛反目,害死景琛後藏起骨笛;景琛化爲黑影,因怨氣失控,將我引到這裏成爲"聚煞容器",或許是想借助我的力量找到骨笛,完成復仇。可張懷錚的魂魄被圖譜束縛在屋內,又能把骨笛藏到哪裏去?
吃過晚飯,我把鐵盒裏的賬目和班主手記放在桌上,反復對比研究。紅筆寫下的十六字箴言"骨藏櫃底,符鎮四方,笛響魂醒,煞聚人亡",似乎暗示着骨笛的作用和危險性。"符鎮四方",難道指的是符號圖譜?我拿起圖譜,對照着賬目上的日期,發現紅筆留言的時間,正好是班主手記字跡變得混亂的時期,想必那時候張懷錚已經開始謀劃獨占三煞器了。
夜色越來越深,屋子裏的溫度也越來越低。我裹緊了外套,緊盯着屋內的角落——我沒忘,零點一到,失去理智的景琛黑影就會出現。我提前找了根粗壯的木棍放在身邊,又把圖譜和手記緊緊抱在懷裏,坐在沙發上不敢有絲毫鬆懈。屋子裏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午夜十二點的鍾聲剛在腦海裏響起,屋內的光線突然驟暗。一道黑影從牆角瘋狂凝聚成型,正是景琛!黑影周身縈繞着濃鬱的黑霧,雙眼泛着猩紅的光芒,沒有絲毫理智可言。剛一成型就朝着我瘋狂撲來,嘶吼聲震得窗戶玻璃嗡嗡作響。
"景琛!你冷靜點!"我握緊木棍,強忍着恐懼側身躲閃,後背重重撞到牆上,懷裏的圖譜掉在地上。黑影一擊未中,轉身再次撲來,利爪帶着刺骨的寒意。我揮舞木棍抵擋,卻被黑影的力量震得手臂發麻,木棍瞬間脫手飛出。
就在黑影的利爪即將碰到我脖頸時,地上的圖譜突然泛起刺眼的青光,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將黑影彈開數米遠。黑影在青光中瘋狂沖撞、嘶吼,眼中的猩紅愈發濃烈,卻始終無法突破屏障。可青光持續了不到半分鍾就開始減弱,黑影抓住機會,猛地沖破屏障,再次朝着我撲來。
"陸明!快用圖譜對準他的眉心!"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在屋內響起,正是張懷錚的魂魄!我來不及多想,抓起圖譜展開,對準黑影的眉心狠狠揮去。圖譜瞬間爆發出強烈的青光,直直刺入黑影體內。黑影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體開始劇烈扭曲、消散。
我癱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氣,後背已被冷汗浸透。看向屋內,張懷錚的魂魄正漂浮在半空,臉色陰沉地盯着我:"我早說過,他已經失去理智,只有我能幫你控制他。現在,你該相信我了吧?"
凌晨一點,屋子裏終於恢復了平靜,可我卻陷入了更深的迷茫。張懷錚突然出手相助,到底是真心想幫我,還是另有圖謀?可要是他不出手,我現在怕是已經死了!失去理智的景琛雖暫時消散,可我知道,這絕不會是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