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工坊
經歷了事故與死亡的陰影,工坊內的氣氛壓抑而緊張。但在江辰沉着有力的掌控下,生產並未停滯。他重新調整了人員配置,將核心工序交由石甕等幾位技術過硬、背景相對幹淨的老師傅親自把關,並臨時增加了交叉檢查的環節。他自己則幾乎寸步不離工坊,銳利的目光掃過每一道關鍵流程,那雙包扎着的手不時親自示範、調整。
汗水混合着煤灰,在他臉上留下道道痕跡,手臂的灼傷在高溫環境下隱隱作痛,但他仿佛毫無所覺。‘必須盡快拿出成品,只有實實在在的成果,才能堵住悠悠衆口,才能對得起嬴政的默許和蒙恬的期待,才能……在這危機四伏的鹹陽活下去。’ 他腦海中閃過利刃特種部隊時,爲了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不可能任務,全隊不眠不休突擊演練的場景,那股不服輸的勁頭再次涌上。
終於,在日落西山、工坊內燃起更多火把照明時,第一批五柄完全按照新工藝打造的鋼制環首刀,經過最後的淬火、打磨、開刃,呈現在衆人面前。刀身泛着幽冷均勻的青黑色光澤,刃口線條筆直流暢,在火光映照下,隱隱流動着一股懾人的寒意。
石甕師傅雙手微微顫抖地捧起一柄,仔細檢查着刀身的每一寸,老眼中閃爍着激動與難以置信的淚光。“成了……真的成了!如此良刃,老夫打鐵四十年,從未得見!” 他轉向江辰,深深一躬,“江中郎,真乃神人也!”
其他參與打造的工匠們也圍攏過來,看着那五柄仿佛藝術品般的鋼刀,臉上的陰霾被興奮和自豪取代。連續工作的疲憊仿佛一掃而空。
江辰拿起其中一柄,入手沉甸甸的,重心完美。他隨手挽了個刀花,動作幹淨利落,帶起一陣輕微的破空聲。‘雖然材料和生產工藝距離現代還差得遠,但在這個時代,這已經是顛覆性的突破了。’ 他心中稍定。
“石師傅,諸位,辛苦了!”江辰環視衆人,聲音沉穩有力,“此刀,便是對我們所有努力最好的回報!即刻安排,明日一早,我便攜此刀入宮,呈報陛下!”
中車府令署
趙高聽着心腹匯報工坊不僅未垮,反而在江辰親力親爲下,短短數日內便成功產出第一批新式鋼刀的消息,捻動的手指驟然停下,蒼白的臉上籠罩着一層寒霜。
“竟……真的讓他做成了?” 他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挫敗感和更深的忌憚。“此子不除,必成心腹大患!” 工坊的破壞行動失敗,滅口雖暫時掐斷線索,但以江辰表現出的精明,未必沒有其他後手。他不能再坐等。
“太醫令那邊,打點得如何了?”趙高陰聲問道。
“回大人,已打點妥當。只待時機,便可進言。”
“不夠!”趙高打斷他,眼中閃過一絲狠毒,“流言蜚語,動搖不了根本。需得……讓他犯下陛下絕不能容忍之錯!” 他沉吟片刻,一個更惡毒的計劃在腦中成形。“聽聞,那江辰與太子過往甚密?而陛下,最忌者……” 他不需要說完,心腹已然領會。
“大人的意思是……構陷其與太子……結黨營私,圖謀不軌?”
“哼,是否構陷,尚未可知。但只要陛下心生疑慮,便足夠了。”趙高陰冷一笑,“去,仔細搜集江辰與太子所有往來細節,尤其是……非公開的場合。還有,那個叫黑豚的工匠死了,他的家人……或許能‘回憶’起些什麼,比如,江辰曾許諾其重利,讓其破壞工坊,嫁禍於人,以彰顯其能?”
他要編織一張更大的網,將技術事故扭曲成政治陰謀,將江辰和扶蘇一並拖入泥沼。
太子府
扶蘇正在燈下閱讀江辰日前送來的、關於“屯墾策”後續管理的一些補充建議,越看越是嘆服。其思路之縝密,對民情體察之細微,遠超他身邊那些只會空談仁義的儒生。
屬官進來,低聲稟報了工坊成功產出新式鋼刀的消息。
扶蘇放下竹簡,臉上露出由衷的喜悅。“太好了!江兄果然不負衆望!”他起身踱步,“此等利國利民之才,正當重用。待明日他呈刀面聖,我當在父皇面前,力陳其功!” 他渾然不覺,一張針對他和江辰的無形羅網,正在悄然收緊。
鹹陽宮書房
嬴政批閱着奏章,看似專注,但指尖在竹簡上無意識的敲擊,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謁者悄無聲息地進入,將工坊成功產出鋼刀,以及江辰明日將親自呈報的消息低聲稟上。
嬴政的動作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滿意,但隨即又被更深沉的思慮掩蓋。“倒是比朕預想的還要快……” 江辰的能力再次得到驗證,這很好。但能力越強,越難駕馭。李斯的勸誡,趙高旁敲側擊的“煞氣”之說,乃至扶蘇對江辰毫不掩飾的欣賞,都在他心中交織。
他需要這把刀,但又不能讓其脫離掌控,更不能讓其成爲他人(尤其是扶蘇)的助力。明日呈刀,既是對江辰的褒獎,也是一個觀察各方反應的絕佳機會。
“傳令,”嬴政淡淡道,“明日巳時,於麒麟殿偏殿,朕要親驗新刃。着丞相李斯、中車府令趙高、太子扶蘇……及相關文武,一同觀瞻。”
他要將江辰和他的成果,徹底置於陽光之下,也讓所有潛流,浮上水面。
· 江辰頂住壓力,成功產出第一批新式鋼刀,初步證明工造署的價值和自己的能力,獲得了暫時的喘息和資本,準備明日面對更大的舞台。
· 趙高破壞生產失敗,轉而策劃更惡毒的政治構陷,目標直指江辰與扶蘇的關系,企圖利用嬴政的猜忌之心,編織“結黨營私”的罪名。
· 扶蘇爲江辰的成功感到高興,並準備在嬴政面前爲其請功,其坦誠與善意卻可能被陰謀家利用,自身也陷入危險。
· 嬴政決定公開檢驗鋼刀,既是對江辰的肯定,也是一次精密的權術操弄,意圖借此平衡朝局,觀察臣子,鞏固帝權。
所有線索都指向明日麒麟殿的呈刀儀式——那不僅是新式兵器的展示,更將是一場各方勢力角逐、危機暗藏的鴻門宴。江辰手握鋼刀,看似贏得了第一局,卻不知自己正邁向一個更爲凶險的政治漩渦中心。而那五柄寒光閃閃的鋼刃,究竟是通往權力核心的階梯,還是催命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