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整人活動進行到一半,周嘉也迫不及待打給了段寒成。
他話筒中的聲音嘈雜,最清晰的聲音是周嘉也的,語調高昂,催促着:“寒成,快來‘聲色’有好戲看。”
段寒成結束應酬,走出酒店,寒風撲面。
他抬手鬆了鬆緊箍的領帶,對周嘉也的“好戲”興趣不大。
“沒空,不去了。”
周嘉也猜到他會拒絕,“方元霜是女主角的好戲,真不想看?”
司機爲段寒成打開車門,他彎腰坐進去,整別人他沒興趣,但整我,他是要來的。
按了按眉心,他應下了這場邀約,“知道了。”
車往“聲色”開去。
到達已是半小時後。
這半個小時裏,在周嘉也的授意下,我成了衆矢之的,說是爲我接風,不過就是所有人挨個往我嘴裏灌酒,我酒量一般,幾杯下肚,胃裏猶如一團火在撞擊着,再喝下去,火會竄出來,將我燒成灰燼。
嗓子裏又幹澀又疼。
不給我喘息的機會,便有掐着我的下巴,將一杯高度數的酒灌進來,我被按倒,難受至極,酒從口腔中咳吐出來,打溼了面,頭發沾在臉上,酒順流到脖頸上,將皮膚侵染得溼潤,領口也髒了,溼噠噠的。
光停止了跳動,固定在頭頂,百分百放大了我的醜陋與狼狽。
段寒成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幅畫面。
那麼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成了衆人掌心的玩物,被推倒,灌酒,滿包廂的人舉起手機,記錄下這“神聖”的一幕。
高不可攀的女人跌入塵埃,成了人人可欺的對象,這一刻是值得紀念的。
可段寒成卻微滯,站在門口。
在戲謔的笑中,有人注意到了他,一腳踹在給我灌酒的人腿上,“寒成哥到了。”
“那正好。”那人笑着又拿來一瓶酒,“讓寒成哥來,可解氣了,我們早就想殺殺她的威風了,是不是?”
一幫人跟着附和。
段寒成沒動,目光垂落到我面上,我還在咳,像是要將那些酒都咳出來,臉上一陣青一陣紫,分明難受得要死了,卻不掙扎反抗,逆來順受,由着這些人欺辱,縮着身子擠在一角的樣子,無助又易碎。
眼裏千瘡百孔般,留下的都是創傷與木然。
周嘉也遞去一眼,一聲喚回段寒成,“來啊,站着幹什麼?”
角落裏,我蜷縮成了一團,胃裏絞痛着往上反,又不敢呼痛,在酒精的麻痹與重感冒的侵蝕下,意識渾濁,將這裏當成了家裏。
一不乖,就會遭受毆打。
所以就算再痛,也是可以忍的。
段寒成走了進來,他鼻尖輕抽,嗅到的刺鼻酒味都是我身上的,只擦過一眼,就嫌髒似的挪開了。
見段寒成沒意見。
座中突然女人起身,光落下來,照出了她的臉,是谷薇。
她拿起是果盤往地上一扣,又彎腰撿起來,旋即像魔鬼般走到我身邊,掐着我的下巴觀賞我的落魄,“怎麼樣,好些了嗎?”
擦了擦脖頸上的酒,我混沌着點點頭,不好也是要好的。
“既然好了,那吃點東西吧。”谷薇將那盤從地上撿起來的水果遞過去,“你跟着你那個酒鬼父親,吃不到這些好東西吧?”
這倒是真的。
別說吃了,能討口熱水喝,都是恩賜了。
在他們眼裏,這或許很髒,可我經常吃過盤子裏客人的剩菜,撿便利店的三明治充飢,那些別人不要的,要被拿去喂牲口的,都可以是我果腹的食物。
掉地上的又算得了什麼。
已經很幹淨了。
強忍下胃裏的翻涌,我沒伸出凍傷的手,拿了一顆葡萄,喂進嘴裏,滿足他們看熱鬧的心思。
在段寒成的餘光中,我沒有猶豫,緩慢咀嚼後直接咽下了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