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桃林,芳菲正盛。
粉白的花瓣如雨般簌簌飄落,在地上鋪了層柔軟的絨毯。白真斜倚在一株蒼勁的老桃樹下,修長指尖捻着片剛落的花瓣,眉頭微蹙:“折顏這老鳳凰,到底躲哪兒去了?這都過了半月,連片羽毛都沒見着。”
白淺聞言頭也不抬,徑自撩起裙擺蹲下身,在幾株桃樹環繞的土坡前熟練地扒拉起來。她指尖很快觸到一塊鬆動的石板:“管他呢,指不定又去哪個山頭跟阿爹下棋耍賴了。”手腕一使勁,石板被掀開,底下露出三壇封得嚴實的酒,壇身還沾着溼潤的泥土,“還是這個實在。”
白真看着她利落地拍掉封泥,酒香混着桃花香瞬間彌漫開來,忍不住輕斥:“你呀,少喝點。成天抱着酒壇子,醉了就往狐狸洞裏一縮,哪還有半分青丘帝姬的樣子?仔細阿爹看見,又要罰你抄家規。”
白淺抱起一壇酒,轉身靠在桃樹幹上,仰頭就往嘴裏灌。澄澈的酒液順着她精致的下頜線淌下,浸溼了頸邊素白的衣襟。她毫不在意地抹了把嘴,朝白真撇嘴:“哼,阿爹才不管我。再說了,喝酒多快活,總比對着那些無聊的仙門應酬強。”說着又猛灌一大口,眼神漸漸染上醉意的迷離。
白真無奈搖頭,從袖中取出白玉酒杯輕斟半杯,姿態閒雅地抿了一口。目光掃過空蕩蕩的桃林,他眉頭皺得更緊:“這老鳳凰,莫不是又去招惹哪個山頭的妖獸了?”指尖輕敲杯沿,心裏盤算着等那老鳳凰回來,定要把他藏的那壇萬年雪蓮釀搜出來,全給白淺當醒酒湯。
花瓣悄然落在白淺的酒壇裏,她渾然不覺,只顧與酒液較勁;白真則一口口啜着酒,目光時不時瞟向桃林深處,像是在數着折顏歸來的時辰。風過桃林,卷起漫天飛花,也帶來說不清的惦念。
與此同時,清冷的廣寒宮卻是另一番光景。
月華如練,靜靜流淌在玉砌雕欄之間。那株千年桂樹在月色中投下婆娑疏影,隨風輕輕搖曳,在地上繪出變幻的墨痕。折顏端坐琴前,修長指尖在七弦間流轉,奏出清越音色,可他那雙總是含笑的鳳眸,此刻卻一瞬不瞬地凝在嫦娥身上。
她正在月下起舞,素白廣袖迎風舒展,如白蝶振翅欲飛。腰肢輕擺間,裙裾旋開朵朵漣漪,清冷中自帶一段靈動韻致。折顏喉結微不可察地滾動,眼底掠過暗沉的光,琴聲險些錯了半拍。
一曲舞畢,嫦娥微微喘息,額角沁出細密汗珠,在皎潔月光下閃着瑩潤光澤。折顏放下瑤琴起身,臉上已換回慣常的溫和笑意,可眼底的幽暗卻未完全散去。
“恒兒的舞越發精進了。”他嗓音低沉,指尖“不經意”擦過她垂落的發絲,帶來一陣若有似無的桃花香。
嫦娥下意識後退半步,裙擺拂過冰涼的地面:“你還是早些回桃林吧。”聲音裏帶着不易察覺的輕顫。他近來愈發肆無忌憚,她快要招架不住了。
折顏逼近一步,月華在他衣袂間流淌:“恒兒是不喜歡我陪着?”
“我……”嫦娥睫羽輕顫,在眼下投落淺淺陰影。
“我不求別的,”他聲音放得極輕,像情人間的低語,“只想陪在你身邊。”
嫦娥別過臉去,耳垂泛起緋色:“隨你。”她匆匆走向一旁取過佩劍,“我練劍去了。”
她剛擺出起勢,折顏已悄無聲息地貼近。他的胸膛離她的後背不過寸許,溫熱的氣息若有似無地掃過她敏感的頸側,激起一陣細小的戰栗。
“手腕放鬆。”他說着,溫熱掌心已覆上她微涼的手背,指腹故意在虎口處輕輕摩挲。
嫦娥身子一僵,只覺得被他觸碰的肌膚像被火焰灼過。他垂首時,呼吸拂過她鬢角,聲音壓得比尋常更低,帶着蠱惑的意味:“轉身時,目光要定,像盯着獵物一般……”
他帶着她的手腕劃出流暢圓弧,木劍在月下泛起溫潤光澤。動作間,他的手臂偶爾輕蹭過她的臂膀,每一次觸碰都讓她心頭輕顫。
“對,就是這樣。”他低笑,氣息拂過她耳廓,“恒兒很有天賦。”
月光透過桂樹縫隙,在兩人交疊的手上投下斑駁光影。折顏的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耳尖,嘴角勾起若有似無的弧度。嫦娥被他引着練了幾招,只覺得渾身發燙,連呼吸都亂了節拍,卻偏偏說不出哪裏不對。
“這裏要再抬高些。”折顏另一只手忽然扶上她的腰肢,掌心溫度透過薄薄衣料傳來。
嫦娥輕吸一口氣,腳下一個不穩,整個人向後跌去,正好落入他早已準備好的懷抱。木劍“啪”地落地,在寂靜的廣寒宮裏發出清脆聲響。
四目相對,她看見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像深不見底的寒潭。他的手臂穩穩環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指尖在她腰間輕輕一點,她便徹底軟在他懷中。
“你……”嫦娥剛要開口,他卻俯身靠近,鼻尖幾乎貼上她的。
“我怎麼了?”折顏低語,目光落在她輕顫的唇瓣上,像在欣賞什麼稀世珍寶。
晚風拂過,桂花瓣簌簌落下,有幾片沾在她鬢間。他抬手輕輕取下,指尖擦過她滾燙的面頰。這個動作太過溫柔,溫柔得讓她一時忘了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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