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寶大會”的風波雖然平息了,但後續的影響力卻遠超沈安的想象。
因爲那段“沈安怒懟磚家”的視頻被人偷拍發到了網上,她一夜之間成了文博圈的“冷面女神”。雖然故宮方面爲了保護員工隱私壓下了大部分熱度,但依然有不少人通過各種渠道打聽這位“能把廢鐵修成神兵”的年輕修復師。
大部分無聊的采訪都被沈安推掉了。 直到這天傍晚,快下班的時候。
“小沈啊,你還沒走吧?” 副館長王大海滿臉堆笑地推開了地字一號庫的門。在他身後,跟着一個穿着深灰色風衣、戴着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人。
這男人保養得極好,渾身散發着一種常年身居上位的儒雅氣質,但他的一只手一直在口袋裏,眼神雖然溫和,卻深不見底。
“這位是袁先生。”王大海熱情地介紹,“袁先生是著名的海外收藏家,這次回國,是專程想請你幫個忙。”
沈安放下手裏的修復報告,禮貌地點頭:“袁先生好。不過館裏有規定,修復師原則上不接私活。”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王大海搓着手,顯然對方給的“贊助費”讓他無法拒絕,“袁先生說了,這件東西不帶走,可以送到咱們館裏修,而且願意捐贈給咱們館一套最先進的X光探傷設備。”
沈安皺了皺眉。 她本能地不喜歡這個袁先生。 不是因爲長相,而是因爲……氣味。
作爲常年和古物打交道的人,沈安對氣味非常敏感。 這個袁先生身上,雖然噴了昂貴的沉香古龍水,但那股香味底下,掩蓋着一絲極淡、極陰冷的……土腥味。
就像是剛從剛挖開的墳墓裏爬出來一樣。
“沈小姐。” 袁先生開口了,聲音低沉磁性,“我知道你的規矩。但我想請你看一眼這東西的照片。如果你看完了還不感興趣,我絕不糾纏。”
說着,他從懷裏掏出一個黑色的信封,輕輕推到沈安面前。
沈安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拿起了信封。 在她指尖觸碰到信封的那一刻,她明顯感覺到周圍的溫度降了幾度。
打開信封。 裏面只有一張高清照片。
照片背景是一塊黑色的天鵝絨,上面放着一只……青銅面具。
那面具造型極其詭異: 它沒有五官,只有一只豎着長在額頭中央的巨大眼睛。眼球凸起,周圍雕刻着復雜而猙獰的蛇形紋飾。最可怕的是,面具的嘴角裂到了耳,像是在似笑非笑地嘲諷着看着它的人。
即使隔着照片,沈安也能感到一股令人作嘔的邪氣撲面而來。
“這是……”沈安瞳孔微縮。
“這是前些天,我在西北一個……私人渠道收來的。” 袁先生微笑着觀察着沈安的表情,“它是戰國時期的‘縱目鬼神像’。我想請沈小姐幫忙清理上面的鏽跡,並修復它左下角的裂痕。報酬是——”
他伸出五手指。 “五百萬。”
王副館長倒吸一口涼氣。修個面具給五百萬?這簡直是天價!
然而,沈安沒有說話。 因爲就在她盯着那張照片看的時候,她的耳邊突然傳來了一聲極度危險的、仿佛野獸低吼般的聲音:
“別碰。”
原本在展櫃裏“睡覺”的秦戈,不知何時已經顯形。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飄在半空裝,而是直接站在了沈安的身後,那只蒼白的手幾乎是瞬間按住了沈安拿着照片的手。
秦戈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那雙血紅的眸子死死盯着那個袁先生,周身的黑氣不再是平靜的霧狀,而是像沸騰的開水一樣劇烈翻滾,甚至帶上了實質般的意。
“沈安,放下。” 秦戈的聲音直接在沈安腦海裏炸響,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這東西不是‘生坑’(剛出土的),是‘血坑’。”
“什麼意思?”沈安在心裏問。
“這面具上沾的血還是熱的。” 秦戈冷冷地說道,“挖掘它的人,三天之內,必死無疑。這個姓袁的身上全是死人味兒。他是‘收屍人’。”
沈安的心髒猛地跳漏了一拍。 收屍人。 在文物圈的黑話裏,這指的不是殯儀館的人,而是指那些專門收購“帶煞氣的凶物”、甚至不惜用活人祭祀來養文物的邪道收藏家。
“怎麼?沈小姐覺得價格不滿意?” 袁先生見沈安發愣,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分,“如果不滿意,我們可以再談。”
沈安深吸一口氣。 她把照片塞回信封,推了回去。
“抱歉,袁先生。” 沈安抬起頭,眼神恢復了清冷,“這活兒我接不了。”
“哦?”袁先生挑眉,“爲什麼?是因爲技術難度?”
“是因爲‘八字不合’。” 沈安站起身,語氣冷淡,“我是修文物的,不是修‘凶器’的。這東西煞氣太重,我身子骨弱,怕折壽。您另請高明吧。”
袁先生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顯然沒料到有人會拒絕五百萬,而且拒絕得這麼脆。
“沈小姐眼光果然毒辣。” 袁先生收起信封,深深地看了沈安一眼。那眼神裏沒有了剛才的儒雅,反而透出一股像毒蛇一樣的陰冷。
“不過,有些東西一旦被看見了,就很難脫身了。” 他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然後轉身看向王大海,“既然沈小姐不願意,那我就不打擾了。”
就在袁先生轉身準備離開的一刹那。
一直站在沈安身後、處於隱身狀態的秦戈,突然冷哼一聲。 “威脅了本座的人,還想走?”
他抬起手,對着袁先生的背影,凌空做了一個“抓”的動作。
“砰!”
走到門口的袁先生,左腳像是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整個人毫無征兆地向前撲去,重重地摔了個狗吃屎。 而且摔倒的姿勢極其狼狽,額頭正好磕在門框上,瞬間腫起了一個大包。
“哎喲!袁先生您沒事吧!”王大海嚇得趕緊去扶。
袁先生狼狽地爬起來,顧不上擦灰,驚恐地回頭看了一眼地字一號庫。 剛才那一瞬間,他感覺到有一只冰冷刺骨的手,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腳踝。 那種感覺……不像是意外,更像是……鬼。
“走……快走!” 袁先生臉色煞白,連客套話都顧不上說,推開王大海,逃命似的沖出了走廊。
……
庫房內。
沈安看着那兩人消失的背影,轉頭看向身後的秦戈。 “你絆的他?”
“沒他就不錯了。” 秦戈嫌惡地拍了拍手,仿佛剛才碰到了什麼髒東西,“下次這種渾身屍臭的人再敢進來,本座直接把他扔進焚化爐。”
沈安嘆了口氣,重新坐回椅子上。 “那個面具……真的很危險?”
“不僅是危險。” 秦戈飄回展櫃上方,神色罕見地凝重,“那是‘饕餮之眼’的仿制品,用來封印某種東西的邪器。那個姓袁的背後,恐怕有一群瘋子。”
他低下頭,看着沈安,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但依舊霸道: “這段時間,下班不許亂跑。天黑之前必須回家。” “如果不聽話……” 秦戈眯了眯眼,威脅道,“本座就讓那只蠢貔貅天天跟着你,去你家蹭飯。”
正在角落裏啃銅管的小貔貅聽到名字,茫然地抬起頭:“嗷?”
沈安忍不住笑了。 雖然被威脅了,但心裏那種不安的感覺,卻因爲這個“凶神”的存在而煙消雲散。
“知道了,保鏢大人。” 沈安拿起那杯還沒喝完的茶,舉杯致意。 “那我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秦戈看着她明媚的笑臉,愣了一下。 隨後,他別扭地轉過頭,耳微紅。 “……囉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