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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改良清潔術，懶人有懶福
凌笑笑對着石屋裏即便在昏暗光線下也無所遁形的、如同微縮星河般飄浮遊弋的細微塵埃，發出了今日的第一聲，也是唯一一聲飽含沉重哲學意味的嘆息。
這嘆息悠長、無力，裹挾着一種看破紅塵般的倦怠，仿佛那不僅僅是對灰塵的控訴，更是對整個人生……不，是整個仙生無常的無奈感慨。除塵訣，這個修仙界基礎中的基礎，入門弟子人手必備的清潔法術，原主掌握得其實還算熟練，靈力運轉路線刻印在肌肉記憶裏，幾乎成了本能。
可凌笑笑，這個來自現代、被各種智能家電嬌慣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靈魂，用起來卻只覺得渾身不得勁，如同穿了一件料子華貴但尺寸全然不對的錦衣，別扭到了骨子裏。
這法訣效果嘛，也不能說沒有。指尖靈光微閃，一個微弱的氣旋生成，確實能吭哧吭哧地將大部分顯眼的灰塵聚攏成一團灰撲撲的球體。但問題在於，它太不智能了！總有些極其頑固的、肉眼幾乎難辨的漏網之“塵”，狡猾地潛伏在角落、床底、甚至空氣裏，得意洋洋地對她進行着無聲的嘲諷。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一次除塵訣根本不夠！往往需要反復施展兩到三次，才能達到她心目中“勉強能入眼”的清潔標準。
對於她這種追求極致效率、一步到位、最好能一勞永逸的終極懶人而言，這種重復性勞動，簡直是赤裸裸的謀殺！謀殺她寶貴的、本應用來發呆、打盹、思考人生（其實就是放空）的躺平時間。
“發明這玩意兒的前輩，肯定不是個真懶人。”她嘟囔着，聲音含混不清，像含着一塊化不開的飴糖。她毫無形象地、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般，“啪嘰”一下把自己重新摔回那張僅鋪了一層薄褥的硬板床上，激起一層小小的、剛好被她嫌棄過的塵霧。
真正的懶人，偉大的懶人，其精髓在於用最少的動作、最低的能耗，完成盡可能多的任務，從而換取最大限度的悠閒與舒適。那是一種融入了智慧與戰略的“懶”，是懶中之王道，是廢柴裏的哲學大師！
她像一灘失去了夢想的軟泥怪，癱在床上，目光放空地盯着石屋粗糙的頂棚，任由思維發散。現代社會的種種便利如同走馬燈般在眼前閃過——掃地機器人、吸塵器、自動洗碗機……那才是懶人的福音，文明的瑰寶啊！
修仙界？法術固然神奇，但在“用戶體驗”和“人性化設計”上，簡直落後得令人發指！
一個鯉魚打挺……不，這個動作太費能量了。她只是像一只緩慢蠕動的毛蟲，憑借着腰腹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力量，極其艱難地、磨磨蹭蹭地把自己從躺姿變成了坐姿。盤膝？太正式了，隨便蜷着吧。
她的神念，或許是因爲穿越時空的沖擊，或許是兩個靈魂融合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似乎比原主同期要強上那麼一絲絲，控制力也更爲精妙和……刁鑽。一個大膽的、閃爍着懶惰智慧光芒的想法，如同黑暗中劃過的流星，驟然照亮了她鹹魚般的腦海。
能不能……給這個死板的除塵訣，注入一絲“智能”的靈魂？能不能讓那團氣旋，自己動起來？
就像給一個古老的程序，編寫一段全新的、更高效的自動化腳本。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如同野草般瘋長，瞬間攫取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幹！必須得幹！爲了未來的懶散生活，現在投入一點點精力進行技術攻關，是完全值得的！這叫戰略投資，這叫延遲滿足（雖然延遲得非常短）！
說幹就幹……雖然“幹”這個字本身就充滿了與她人設不符的積極向上。凌笑笑再次以蠕動的姿態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陷得更深一點，更舒服一點。然後，她才慢吞吞地抬起一只手，指尖凝聚起微弱的、螢火蟲似的靈光。
她沒有像《基礎法訣大全》裏教條式規定的那樣，將氣旋死死固定在掌心上方某一寸的位置，而是嚐試着分出一縷更纖細、更靈動的神念，如同一位程序員編寫代碼，試圖給那團懵懂初生、只知道傻乎乎旋轉的氣旋，注入幾條極其簡單的指令——
第一條：識別地面基準平面。
第二條：沿規劃路徑（目前暫定屋內最大矩形區域）勻速前進。
第三條：吸附路徑上一切符合“塵埃”定義的微粒。
第四條：完成路徑後返回起始點。
第五條：將吸附物進行壓縮處理，方便後續丟棄。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第一次嚐試，她神念注入過猛，那氣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噗”地一聲劇烈抖動，然後毫無預兆地炸開，揚起的灰塵如同微型沙塵暴，劈頭蓋臉地糊了她一臉。
“咳！咳咳咳！”凌笑笑猝不及防，被嗆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苦着一張臉，徒勞地揮舞着手臂驅散面前的灰霧，模樣狼狽不堪。失敗是成功的媽媽，但這位“媽媽”的見面禮可真不客氣。
懶人的毅力，往往體現在對“更懶”的執着追求上。她抹了把臉，呸掉嘴裏的灰味，不死心，再次嚐試。
第二次，氣旋生成，指令下達。那氣旋歪歪扭扭地飄出去，像喝醉了酒的蹣跚學步嬰兒，路線詭異地畫着弧線，最後“Duang”一下撞在桌腿上，發出一聲輕微的悶響，再次不甘地消散。
第三次，氣旋成功前行了約莫一米，路線稍微直了點，但吸附效果不佳，像個挑食的孩子，只吸走了大顆粒，細微的粉塵依舊殘留在原地。
第四次，第五次……
她完全沉浸在了這種“技術宅”式的攻克難關中，雖然表情依舊是一副沒睡醒的懶散樣子，但眼神裏卻多了幾分專注（雖然這專注的目標是爲了更好地偷懶）。窗外的日頭悄無聲息地滑過天穹，從正當空漸漸西斜，橘色的暖光透過小窗，在她身前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也懶得擦，任由其緩緩滑落。體內的靈力如同開了閘的洪水，譁啦啦地往外流，消耗了大半，帶來一種熟悉的空虛感。精神上的疲憊更是如同潮水般涌來，讓她眼皮開始打架。
好想放棄……好想直接躺倒……明天再弄吧……
不行！爲了永遠的輕鬆！拼了！
不知失敗了多少次，就在她靈力即將告罄，精神瀕臨渙散，準備徹底宣告今日攻關失敗之時——
一個拳頭大小、略顯透明、但旋轉得異常穩定、甚至透着一絲乖巧意味的氣旋，搖搖晃晃地、卻又堅定不移地在她指尖生成。
凌笑笑的心髒猛地一跳，睡意瞬間跑了一半。她小心翼翼地、如同對待一件易碎的絕世珍寶，用那縷已經疲憊不堪的神念，再次下達了那一套熟悉的指令。
奇跡發生了。
那氣旋微微一頓，仿佛在理解指令，隨後，它如同一個剛剛被賦予了生命的、最原始的掃地機器人，慢吞吞地、帶着一種憨態可掬的笨拙，但目標明確地開始貼着地面移動起來！
它所過之處，地面的灰塵、細小的碎屑、甚至一根不小心掉落的頭發絲，都如同被無形的磁石吸引般，紛紛脫離原地，歡快地投入那旋轉的氣旋之中，成爲它的一部分。氣旋身後，留下一條幹淨得發亮、與周圍灰撲撲環境形成鮮明對比的軌跡！
凌笑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呼吸都下意識地屏住了，眼睛瞪得溜圓，一眨不眨地緊盯着那個緩慢移動的灰色小毛球，仿佛在觀看一場關乎宇宙存亡的宏大儀式。
那氣旋顫巍巍地、堅定不移地繞着她的小石屋轉了一圈。吸附的灰塵越來越多，讓它從一個透明氣旋變成了一個灰蒙蒙、胖乎乎的移動毛球。完成最後一厘米的路徑後，它晃晃悠悠地、精準地回到她面前，仿佛在邀功般輕輕上下浮動了一下，然後“噗”地一聲，如同吐出一顆果核般，將內部壓縮成一粒黃豆大小、質地緊密的灰塵團，輕輕吐在了她面前的地上。
完成了。
寂靜。
石屋裏只剩下凌笑笑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下一秒——
“嗷——！！！”
一聲壓抑不住的、充滿了狂喜與成就感的低吼從她喉嚨裏迸發出來，嚇得窗外路過的一只靈雀撲棱着翅膀慌慌張張地飛走了。
成功了！她成功了！
她，凌·懶癌晚期·終極廢柴·笑笑，成功研發並實現了修仙界劃時代的偉大發明——首台“全自動掃地姬”（原型機）！
雖然它的速度慢得令人發指，樣子醜得像個滾動的垃圾團，噪音控制爲零（旋轉時有輕微的嗡嗡聲），操控範圍目前僅限於這間不足十平米的小破石屋，但這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革命！意味着解放！意味着她以後再也！不用！自己動手！打掃衛生了！這意味着她寶貴的躺平時間將得到史詩級的延長和保障！
巨大的成就感混合着對未來無限懶散的憧憬，如同最醇厚的靈釀，瞬間沖垮了所有的疲憊，讓她渾身輕飄飄的，幾乎要羽化登仙——如果登仙意味着可以永遠躺着的話。
她興奮地、幾乎是貪婪地又試了好幾次，直到體內最後一絲靈力也被榨幹，腦袋因爲神念過度消耗而傳來針扎似的刺痛，才意猶未盡、心滿意足地停下。
“呼……哈……”她癱倒回床上，胸口劇烈起伏，臉上卻掛着一種近乎癡傻的、燦爛無比的笑容，盯着屋頂的眼神都在發飄，但那光芒，比任何修煉有成的天才弟子都要亮。
值！太值了！
接下來的幾天，凌笑笑徹底過上了她夢寐以求的、堪稱宗門一級保護廢物的頂級擺爛生活。
別的弟子還在聞雞起舞，卷生卷死，練劍的呼喝聲、法術對轟的噼啪聲、打坐時引動靈氣的微弱嗡鳴聲交織成一片奮鬥的交響樂時，她正深陷在柔軟（自以爲）的被褥裏，與周公進行着第N次深入會談，睡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日上三竿？那只是她睡眠的第一階段結束的標志。她會在陽光曬到屁股時，迷迷糊糊地翻個身，嘴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囈語，繼續睡她的回籠覺。直到腹中的飢餓感如同擂鼓般轟鳴，實在無法忽略時，她才會掙扎着、如同經歷了一場酷刑般，艱難地掀開眼皮。
醒來後第一件事，不是修煉，不是晨練，甚至不是吃飯。
而是懶洋洋地抬起一根手指，掐動那個她已爛熟於心的、經過她智慧魔改的法訣。
看着那團灰撲撲的“自動掃地姬”吭哧吭哧地、任勞任怨地開始滿屋轉悠，所過之處一塵不染，她便會摸出藏在枕頭底下的、昨天剩下的靈果，也不洗，隨便用袖子擦擦，就“咔嚓”一口咬下去，一邊機械地咀嚼，一邊用一種近乎陶醉的、欣賞世界名畫般的眼神，癡迷地看着她的“智能家電”辛勤工作的美妙場景。
這，就是科技（仙法版）改變生活！這，就是懶惰推動進步！
偶爾，會有那麼一兩個相熟（主要是以前被她用美食收買過，或者單純臉皮厚來蹭吃的）的雜役弟子，路過她那扇永遠半開半掩、透着一股“此人已廢，勿擾”氣息的破木門。
探頭一看，見她屋裏總是窗明幾淨（相對而言），纖塵不染，不由得嘖嘖稱奇。
“凌師姐，你這屋子也忒幹淨了點兒吧？天天掐除塵訣你不嫌麻煩啊？有那時間多打坐一會兒不好嗎？”一個臉上帶着幾點雀斑的小弟子好奇地問，語氣裏充滿了修仙者對這種“無用功”的不解。
凌笑笑正像一尊失去夢想的雕塑般歪靠在門框上，全身的重量都交給了那朽木，眯着眼睛享受午後暖洋洋卻沒什麼溫度的日光浴。聞言，她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仿佛說話都需要消耗她巨額的儲能，只是從鼻子裏哼出一個模糊的音節：“唔……”
等了半晌，就在那小弟子以爲她睡着了的時候，才聽到她慢悠悠地、拖着長調補充道：“……改良了一下，省事。”
“改良？”小弟子眼睛一下子亮了。修仙界對任何“改良”、“創新”都抱有極大的興趣，“凌師姐，怎麼改良的？教教師弟我唄？”
凌笑笑被問得煩了。陽光正好，適合發呆，不適合教學。但想着“獨樂樂不如衆樂樂”（主要是怕這小子以後天天來問，嚴重打擾她曬太陽的雅興），便勉強掀開一半眼皮，有氣無力地抬起手，慢動作回放般再次演示了一下她那魔改版除塵訣。
那氣旋搖搖晃晃地出現，開始笨拙但堅定地執行清潔任務。
她並大致說了說那神念控制的技巧和思路，語氣平淡得像是在描述今天天氣不錯。
她說得輕鬆寫意，全然忘了自己的神念強度和控制精度，經過穿越強化和這幾日不懈的“懶人攻關”，早已超出了這些普通雜役弟子的理解範疇。
那小弟子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他試着模仿，調動全部神念，結果弄出的氣旋不是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就是瞬間“噗”地一聲消散得無影無蹤，試了幾次，累得滿頭大汗，最終只能悻悻放棄，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依舊癱在那裏的凌笑笑，佩服得五體投地：“凌師姐，你這懶……呃，你這法子，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學的！太高深了！”
話雖如此，這新奇又省事、帶着一股子離經叛道味道的“改良版除塵訣”，還是像一滴落入靜水的油，悄無聲息卻又速度極快地在宗門底層弟子中小範圍流傳開來。
雖然九成九的人根本無法學會她那精準而奇特的神念控制法，連門檻都摸不到，但“凌笑笑爲了偷懶居然改良了基礎法訣”這件事本身，以及其中蘊含的“懶人推動科技進步”的奇妙理念，卻悄然深入人心，成爲雜役弟子們枯燥修煉生活中一劑有趣的調味料。甚至有人私下戲稱她這招爲“笑笑偷懶訣”或“擺爛清潔術”。
凌笑笑對此毫不知情，也壓根不關心。就算知道了，她大概也只會懶洋洋地翻個白眼，心裏嘀咕一句：關我屁事。
她只是單純想躺着就把屋子打掃了，誰要開創什麼法術新流派？誰要當什麼創新先鋒？
麻煩。太麻煩了。光是想想可能引來的關注和詢問，她就覺得能量在飛速消耗。
她打了個長長的、毫無形象的哈欠，嘴角甚至溢出一點點生理性的淚水。她換了個更舒服的、幾乎要滑到地上去的姿勢，目光慵懶地追隨着她那台任勞任怨的“自動掃地姬”在屋裏慢悠悠地轉着圈。
心裏盤算的，是今晚的終極人生難題——是烤兩個香甜軟糯的靈薯呢？還是費點功夫，用小火慢燉一鍋鮮掉眉毛的靈菇湯？
嗯……或許可以一邊烤靈薯，一邊用餘溫煨着湯？
這才是生活啊。
她滿足地喟嘆一聲，緩緩閉上眼，陽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仿佛給她披上了一層金色的、懶洋洋的繭。屋內的氣旋還在嗡嗡地輕響，像是最美妙的催眠曲。
